-其實歐陽修的提議,之所以會石沉大海,與他逆潮流而動,有很大關係。
審視之前賈昌朝的‘恢複故道法’、抑或李仲昌的‘河入六塔法’,其實隻是方法之爭,目的卻都十分明確——那就是恢複黃河東流。
歐陽修卻說,你們都是瞎折騰,黃河之所以改道,是因為原先的河道淤塞太高,水往低處流,才會改為北流的,我們把現在的河道伺候好了,使其以後不至於泛濫才對。
其實誰都知道,他的話從道理上一點沒錯。問題是,黃河在宋朝,從來不隻是個民生問題,而是頂了天的國防問題。
五代時,狗曰的石敬瑭,割幽雲十六州給契丹,中原王朝便失去了長城及燕山屏障。導致宋朝立國後,河北平原幾乎無險可守,契丹鐵騎可以來去自如。
雍熙北伐失敗、開國精銳損失殆盡後,北宋徹底放棄了複幽雲失地的希望,國家戰略由進攻調整為全麵防守。
澶淵之盟後,宋遼兩國以白溝河沿線為宋遼國界,即是所謂的‘界河’,相約罷兵止戈,不再采取任何敵對行為。
然而誰敢把安危,寄托在一紙盟書上?為了抵禦遼兵再度進犯,除了在河北路囤重兵外,宋朝還利用河北天然塘泊的地形,希望在界河一線,造成一個水深不能行船,淺不能徒涉的防禦陣地。為了隱蔽這個軍事目的,公開的說法是開發水田……經過幾十年的苦心經營,在宋遼邊境上,終於出現一片從白溝河往南至滄州,從太行山麓往東至大海,東西三百餘裏,南北八十餘裏的塘泊防禦帶來。
有了這條半人造的防禦帶,宋朝便可以集中兵力於西防,感覺實在好極了。
大自然總是青睞勇敢者,這一徹頭徹尾的烏龜政策,遭到了造化主無情的嘲弄,十幾年間的兩次黃河改道,使得大河東去改為北流,從界河入海。大宋引以為豪的塘泊防線,頓時成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