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昆德拉在《生命不能承受之輕》中曾經問過這樣一個問題:“負擔越重,我們的生命就越貼近大地,它就越真實存在。相反,當負擔完全消失,人就變得比空氣更輕,就會飄起來,遠離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變成了半真的存在,運動變得過於自由而失去意義。那麽,到底選擇什麽,是重還是輕?”
蘇小洛想過這個問題很久,當然,這是個沒有意義的問題,她曾經覺得自己就是屬於輕的那一撥兒,但她並不因為自己的輕而覺得難過,或者悲哀,她想因為輕,她可以禦風而行,了無牽掛。那時候她的想法是,家的溫暖,戀人的懷抱,朋友伸過來的手——這些,都是來自另一個人的,這些叫做施與,一旦對方一個不樂意,隨時可以抽身而退,人心是過分善變的東西,她一直在尋找純粹的,不會改變的感情,她憧憬著這樣的感情,這像是奇跡。
但她很清楚,奇跡之所以稱之為奇跡,就是因為永遠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她覺得,“輕”是一件好事,“輕”讓她無比強大,無堅不摧。
她的生命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讓她自己都感覺沉重的東西呢?她無從考究,明明她一直都覺得自己輕盈無比,明明她好像是浮在空中的氣球,還在止不住地往上飄,這時候她很想地麵上有根線來拴住她,什麽線?可能是某個人的需求,在這個世界,有個人,需要她,呼喚她的名字就好像她是不可或缺的,好像她是非常重要的……
叫她的名字,讓她回到這個世界。
——蘇小洛,蘇小洛,輕和重,你究竟處在哪一端?
——蘇小洛,蘇小洛,輕和重,你想要站在哪一端?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境裏浮光掠影地閃過很多人,那些她甚至都記不清楚的麵容,站在法庭上麵的爸爸和媽媽,麻將館煙霧繚繞中那些鄰家大叔大嬸的臉,陸昭在圖書館前麵頭也不回離開她的背影,周葉對她不屑一顧的表情,還有,還有,豬頭抓著她手腕憤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