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俗稱天官,因而盡管周禮早已不行,吏部尚書也往往被人尊稱一聲塚宰。如今的塚宰馬文升是景泰二年的進士,他當過禦史,巡按過山西湖廣,又任過福建按察使,當過右副都禦史,曆任兵部侍郎遼東巡撫右都禦史總督漕運,弘治年間從兵部尚書轉吏部尚書,這一任就是九年。可以說,作為五朝元老的他簡直是一本活的大明官場教科書。
然而,馬文升這一年畢竟已經是年近八旬的耋耄老人了。此前他因為老眼昏花精神不濟,自請致仕多次,可每次都被弘治皇帝駁回挽留。現如今他顫顫巍巍地走上大堂主位坐下,就連下首的徐勳也忍不住覺得,這樣的老人早就應該在家裏頤養天年,而不是在這吏部和無數文牘案卷打交道,也不該在早朝上顫顫巍巍地三呼萬歲又跪又拜。
“已故興安伯留下的爵位一事,因上書言其後的有兩人,今曰本部堂會同兩位侍郎召見爾等驗看。所問之事,爾等據實回答,若有隱瞞,便是欺君之罪!”
馬文升一開口,徐勳起初那點因其老邁而生出的感慨立時就扔到九霄雲外去了。剛剛那位走路都要人攙扶一把的老者,此時此刻卻是一字一句口齒清楚,哪裏有絲毫的昏聵?於是,他定了定神,和一旁的徐良一塊躬身應是。然而,就在這時候,徐毅卻搶先開了口。
“馬部堂!卑職和徐良二人乃是已故興安伯從弟,這徐勳何人,竟敢站在這大堂上?”
大堂一旁的偏廳平曰乃是供一眾大佬議事之前暫作休息的地方,但此時卻擺了幾張椅子。居中的那張椅子上搭著熊皮墊子,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正由四五個隨從簇擁著坐在那裏,當聽到這麽一句質疑的時候,他忍不住脫口低聲罵了一句無恥,待看見劉健李東陽謝遷齊齊看了過來,他更是悻悻然地嘟囔道:“在這種小節上挑毛病,這徐毅一看就不是好人!要是他自個立身正,隻要理直氣壯地回答質詢就好,偏要玩這種花樣,顯見是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