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那條馬路上栽著一排銀杏樹,這個季節沒有厚實緊密的樹蔭,沒有聒噪了一整個夏季的蟬蟲,枝杈上滿是搖搖欲墜的銀杏葉,地麵上鋪了滿滿一路,鬆鬆軟軟。
陸嶼初踩著一路葉片,淺金色的痕跡就像潮水一樣拍上他的腳背,他仰起頭,歸巢的倦鳥在縱橫交錯的電纜線之間劃過,撲棱翅膀卷起的一格一格的氣流在天空中晃動,搖下枝丫上扇形的葉片。
“啪嗒——”那是葉梗脫離的聲響。
不知不覺,已近深秋,這濃鬱的香氣。
陸嶼初終於溜達到樓洞口時,正好撞見從菜市場歸來的父親陸一言,陸嶼初眼角餘光早就瞥見,但還是毫不猶豫地拾級而上。
“臭小子你給我站住!”陸一言叫住他。
陸嶼初嘴角抿得緊緊的,腦海裏突兀地回想起剛才那個女人叫顧盼“死丫頭”的樣子,下意識地鬆垮了身體,校服外套也斜垮垮地搭在肩膀上,背包應景地落在臂彎裏。
陸一言是學校的政教處主任,最受不了學生懶懶散散、不修邊幅,走上前來就看見他這副樣子,果然立馬吹胡子瞪眼:“你瞅瞅你現在像個什麽樣?啊?你還有個學生樣子嗎!給我站好!”
“嘖——”陸嶼初不耐煩地咂嘴,懶洋洋地收回劈得老開的腿。
“校服是給你這麽糟踐的嗎?你這背的什麽,老太太遛彎挎的菜籃子都比你拎得緊實……”陸一言一數落就停不下來,瞧著眼前這個兒子,越看越生氣。
“煩不煩啊!”陸嶼初知道這時候回嘴必定討不了好,但他現在就是心裏憋得難受,就是想故意挑事。
效果立竿見影,陸一言伸手就要揪他的耳朵。陸嶼初簡直恨死了陸一言身上任何和那個女人肖似的舉止,一伸手擋開父親伸來的手。
“老陸啊,你們父子倆又在這兒練呢?”七奶奶的聲音適時出現,讓即將爆炸的陸父壓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