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有沒有,掛念我這老友。
1.[陳燃]問我有沒有,確實也沒有
我到雲夢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其實還挺早。我看了看手機,七點一刻。不過夏天就是這樣,天亮得很早,以前地理老師教過這是為什麽,但我成績不好,自然就忘了。
雲夢還是老樣子。一個很小的縣級市。
好像我離開這麽多年,高了壯了黑了,它卻一直沒有變化過。
火車站外還是一大片空地,目光所及之處也還是那兩根特別大的路燈,因為是白天,它們除了礙眼之外,也沒起到什麽別的作用。
公交車和私家車沒有什麽章法地停在空地上,好多店麵還沒有開門,卷閘門外蹲坐著好大一群戴墨鏡穿花襯衫的男人,看起來很像小時候古惑仔電影裏的大哥。其實他們隻是來拉短途的黑車司機。等到出站口湧出一批人,他們就會自發地走上前舉著牌子吆客。
不知道是現在太早,還是說他們和我以前見到的司機們其實是同一批人,他們的吆客聲變得很小,在我的印象中,每回路過火車站回家,他們的喊聲都幾乎把我的耳朵震聾,而現在,他們的聲音好像還比不過他們身後早餐攤油鍋裏的翻滾聲——可能是我誇張了,但畢竟回到故鄉,人總是矯情一點兒,我甚至矯情到對他們產生出了一種“英雄遲暮”的心酸感。
要麽是他們老了,要麽是我老了。其實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兒,因為昨晚,也就是從省城坐火車來雲夢的途中,我從二十六歲變成了二十七歲。
“帥哥。”一個戴著遮陽帽的阿姨扯住了我。她揚了揚手上的牌子,用很蹩腳的普通話問我,“住宿不?空調熱水WiFi全包,一百塊一晚。”
我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本來我想用雲夢本地的方言來回答,因為這樣聽起來拒絕的底氣會足一些,可是我在口袋裏掏火機的時候摸到了今晚回程的火車票,那這也算另一種底氣吧。而且我很久不講雲夢方言,特別是在我大三那年全家搬到了省城之後,好多有趣的發音,我現在已經說不出那個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