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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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七那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林簌喝了點小酒,走親戚回來的路上昏昏欲睡,整個人被午後的冬陽曬得疲乏。
她回了家,坐在院前的枇杷樹下打盹。沒一會兒,外麵就吵吵嚷嚷地鬧起來了,好心情也全沒了。
——又是因為羊圈的事。
這是喬靳山死後第三年,已少有人再能記起他的音容笑貌。
喬靳山後半生隱居在這窮鄉僻壤,救死扶傷,被人稱讚為杏林聖手,泗平鎮受過他恩惠的不下百人。死後不過幾年光景,逐漸無人過問,沒誰惦記著他的好了。
新春時節,姓田的那戶人家打算養羊,羊圈就計劃建在喬靳山墳前半米開外的山頭上,沒幾日就要動工了。
林簌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人。
“羊圈建在喬老墳前,等於讓他與羊為鄰。羊場氣味大,又腥又臭,尤其是到了夏天,蚊蠅滋生……”
可田家人說了,那塊地是他們的,還輪不到她林簌一個外人插嘴。
林簌說得麵紅耳赤,爭不過田家幾張嘴,卻在羊圈動工那天,拎著鋤頭去砸場子了。
她平素連說話聲都不大,這次卻一個人站在喬靳山墳前,像個英勇的戰士。
田家人也惱火了,說不跟小姑娘一般見識,要是再不讓開,就要動手了。周圍看熱鬧的村民,也圍了不少。
混亂中,不知是誰推搡了林簌一把。她一個踉蹌,耳邊喧鬧,嗡嗡作響叫人不得安寧,眼中一片茫然。
阮沉舟就是在這時闖入她視線之中的。
起初,林簌隻遠遠看見有幾個人影,從那片蒼翠青山中的小道走出來。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那位撐著青灰色大傘的男子。林簌心想,冬天裏這樣稀薄的日光,還需要撐傘遮陽,這人未免太講究了些。
隨後傳來一陣低低的咳嗽聲,聲音也不算大,奇怪的是,不少人朝著他那個方向望去,望著那個突然出現在泗平鎮的異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