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陵南彎下腰,蹲著一下一下在磨石上磨自己那把小柴刀。
這把刀是名副其實的小,刀身隻有常用柴刀的三分之一長,形製呈半彎月牙狀,刀刃薄利平滑,全無豁口,完美得猶若一泓清泉,在月色中映著明晃晃動人心魄的銀光。
曲陵南一張小臉繃緊著,毫無表情,執著而專注,往刀口處澆了點水,繼續霍霍磨刀。
院牆之外,隱隱傳來鼓樂人聲,鼎沸熱鬧,不時還有高聲喧笑,絲竹作響,一派喜樂之氣越牆而來。
一牆之隔,那邊是高築巨構,雕欄玉柱,華美貴氣,這邊卻成九野之鄉,蛛網燕泥。
刀刃與磨石相磨合的聲音顯得愈發單薄,銳意頓減,反倒平添了三分淒涼。
過了許久,刀刃處已磨得足夠鋒利,曲陵南一把揚起柴刀,刀口居然傳來嗡嗡之聲,月光下,她常年缺乏血色的臉照得半明半暗,隻餘一雙眸子平靜中閃著亮光。她用指腹輕輕壓上刀刃,血珠頓時迸出,曲陵南將手指深入嘴裏吮了一下,微微眯眼,滿意地點點頭,隨後將柴刀插入腰際,整整頭發,抬頭看了看天。
天際一輪圓月高高在上,月華之下,萬物均蒙上一層隱約朦朧,白日世間諸般醜態,此時都罩上綽約的紗衣。曲陵南望了望那明月高懸,眨眨眼,開口道:“娘,莫要再入我夢裏哭了,我這就去替你宰了他。”
她娘若地下有知,聽見這話,隻怕得急得從墳頭裏跳出來。可惜黃泉杳杳,人鬼殊途,她娘再急也是無可奈何。
曲陵南此時開口,原也不過是因過往一十二年,凡事做之前均知會一聲娘親,習慣使然而已。她停了停,看了會月亮,算了算時辰,又認真地蹙眉對她娘親道:“活著哭死了也哭,你哭來哭去的,到底圖個啥?莫哭了,今晚就把這事了了。”
小姑娘停了下,困惑地思考娘親為何要哭泣的問題,想了一會,想出來點頭緒,便鄭重地對著虛空道:“娘,我思來想去,覺著你還是想我宰了他的。那男的原本說好了娶你的,卻拋下你不要,現下又要娶別的老婆,言而無信,無以立足,早該一刀殺了完事。可你又為何不明說?早說了,早兩年我便可替你完成心願,你也能早些安心投胎,轉世為人,少來入我夢中哭啼煩擾,豈不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