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大多數人的印象中,都是河水湍流、柳枝抽條的盎然模樣。而我出生並成長的城市,春天就隻有無止境的風沙彌漫。它就像一個在高原上不停奔跑的莽漢,整個春天刮過的大風都是他粗重的喘息,高高低低的房屋錯落著,在這龐大的喘息聲中苟延殘喘。
三月,又到了狂風肆虐的時候。記憶中最深刻的,應該就是深青色的早晨,長風裹挾著清冷,四麵八方的吹,路旁剛抽出的樹葉沙沙的響,天邊一片暗青。一大早,我背上書包放輕腳步走出門,爸爸粗重緩慢的呼吸聲傳進我的耳朵裏。天空還沒有褪去一身的夜色,一抬頭,便能看到遠處樓宇上高高掛著的啟明星。
然後騎上自行車,兩三下拐出狹窄的小巷,視野開闊後,周圍建築物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所有商店都還關著門,一片寂靜。早上的風沒有什麽力量,涼涼的撲在臉上,鑽進領口袖口,打幾個寒顫後,整個人就完全融進了這欲亮未亮的早晨。
我叫阮素年,我在這座城市出生,卻不是很喜歡這座城市,不喜歡它的時刻躁動不安的空氣,但是,小時候爸爸跟我說,我們家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他的祖輩,和媽媽的祖輩,所以我猜,他想告訴我的是,我們和這片土地血脈相連,因此我們都該對它情深義重。上一輩人對家鄉土地的熱愛與信仰是最不容置疑的,最神聖的永遠是腳下踩著的,所以我也應該喜歡並且熱愛著它,並不需要任何理由。
那個時候,我的媽媽剛來到我們家,那年我七歲。七歲的時候不知道“媽媽”這兩個字的定義,所以可以輕易地對著一個陌生的女人叫媽媽,卻也不會因此而感到快樂或者難過。不過,讓我興奮的是,她身邊帶著一個跟我一樣年紀的小姑娘,她的眼睛大大的,留著長長的頭發,爸爸牽著她的手說:“她叫唐瀟,比你小兩個月,以後,就是你的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