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作者:武無吾
插畫師:嶽旺軍
麥考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是在我們銀行的年會上。
我說“麥考見到我”,而不是說“我見到麥考”,是因為這樣聽起來,會顯得我更重要。
換句話說,大多時候,我都不重要。
像個透明人那樣不重要。
就像現在,我坐在麥考身邊的座位上,看滿桌人觥籌交錯,互道衷腸。可整整兩個小時的年會,沒有人主動跟我說過半句話。
也許在平時,我還可以短暫地接受這樣的遊離感。
但酒桌上不同,如果他們連喝醉時都不願意與我說話,那麽你盡可想象,他們清醒時對我的態度。
這時百無聊賴的我找到一句合適的話來形容我此刻的存在感。
——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好像並不在這兒……
當然這也帶來了某些好處,比如“透明”的我可以隨意觀察他們,而不怕被發現。
不僅不怕,還有一點希望他們發現。
這時我看向了身邊的麥考,他身後空著的酒瓶整整齊齊地擺成一排,讓我想起閱兵時那些指向天空的槍口,仿佛下一個瞬間,屋內就將炸出煙花。
我數了數,一共十二瓶。
嗯……白酒。
我知道,每個人對“能喝”的定義都不大相同。但至少對我來講,上一次見到這麽能喝酒的人,還是在金庸的小說裏。
於是我萌發了與他結交的念頭,希望在兩杯酒的間歇中拍拍他的肩膀,然後使用教科書般的開場白打破我們之間橫亙的陌生:
“嗨,我是丹尼,哥們兒你怎麽稱呼?”
然而直到年會結束時,我也沒能等到這樣的間歇,因為這貨喝酒真的不停啊!
於是我隻能盡情想象他的背景故事。
就像是鑄劍的世家裏,再懶惰的子孫也能使上兩招劍法。如此海飲的他生活在一個世代釀酒的家庭中,恐怖的酒量一半是遺傳,一半則是後天父母有意的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