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是所有人都有幸居住在雄奇險峻的絕頂——讓我們把時間拔回到幾天之前,海拔相對低上兩千來的地方。)
從這兒到達地麵……需要多久?
——羅斐閉著眼睛站在樓頂的水泥欄杆上,張開雙手。
這是她每日必行的功課。
她住在頂樓,每天一清早,天沒亮時,她就會醒來。
她一向睡眠不好。為了對抗每天不斷侵擾她的憂鬱與焦燥,她選擇的方式就是:索性每天都麵對一下死亡。
所以她會一清早來到這個頂層的公共平台,站在樓頂的水泥欄杆上,張開雙手,閉上眼,提起一條腿,把一切都交給不靠譜的平衡。
這是個老式的公寓樓。
隔熱板是水泥的,到處都是實用的灰色。可就是這灰色,被歲月泡久了也會有點兒生活的味道。
每次在這裏她都隻想著一個問題:從這兒到達地麵,需要多久?
——人常說,歎息是心靈的停頓。
而對於她,這一刻,就是心靈更長時間的的停頓。
想及“死”,反而讓她的整個身體都放鬆下來。她能感受到一種平常不可能有的寧靜。
她會花一刻鍾時間來專心想像“死”,好讓自己其餘的時間,可以遠離它,不再接受它的困擾。
十五分鍾後,手機鈴聲響了。
那是她這聲“歎息”的結束。
她把鬧鈴的音樂設置成了拿波裏民謠:Caruso。
她喜歡這道歌,當那男高音的聲音陰鬱而沉重地響起,像烏雲彌漫的漆黑的海上,梗梗不眠的夜裏,浪花不懈地拍打著鐵樣的礁石。可黑夜總會過去,哪怕天亮後,籠罩你的仍舊是鉛灰冷硬的天,可你知道,太陽就在後麵,就在那烏雲後麵!它的霞光隨時可以化做光的巨擘,劈過來、穿透雲層地劈過來!
她記得自己看過的劈過雲層的陽光,像伸開碩大手指的光的巨掌,那種鬱暗的燦爛令她畢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