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澤穿過那些花瓣,走到長街中心,那些花瓣隻要輕微一點氣流,便微微翕動翻卷,像要自沉睡的夢中醒來。因此阿澤走得小心翼翼,像是怕驚擾了花瓣的呼吸。
長街的中央停著一朵紅色的薔薇,本來薔薇在秋田港這裏不是尋常見的。阿澤見過的花本也不多,隻有從前時候,不知道阿俏從哪裏弄來一盆石竹,紫色和白色的,說是讓阿澤幫忙養,那花朵記得是安安靜靜的,阿澤倒也頗為上心,每日澆水,得空搬出去曬太陽,可惜不知怎的,到最後還是死了。阿俏倒也沒有說什麽。
阿澤撿起那朵花,他沒有見過花朵這樣大而飽滿的薔薇,好像阿摩耶帶來的一切,都和尋常的不大一樣,月光裏頭它紅得肆意妄為。花瓣如果是它的臉,那麽此刻顯露的必然是同阿摩耶一樣,驕傲的滿不在乎的神情,生長在枝頭還是停留在誰的發間或者跌落長街甚至被踩進爛泥裏,對它來說都沒有分別一樣。它跟阿摩耶,是天生的一對,甚至就是為了點綴阿摩耶的黑發,才特意被生長出來。阿澤不明白為什麽阿摩耶會丟掉它,當然她那樣的人,沒有什麽是會放在心上,怎麽會留心一朵花呢?所以她在站起來的時候,就那麽隨手把它自發間摘下,丟落到地上。好在花車過去沒有碾到它,人群的腳步也沒有踩踏到它,它還是完整的,驕傲的。
阿澤把它捧在手裏,像掬著一捧水那樣的小心。從來不覺長街如此漫長,這一晚卻隻覺頭腦裏各種念頭螢火蟲一樣,沒有出口地亂飛亂撞,最後拚出一張流轉生輝的臉。他記得那張臉的名字,阿摩耶。今天是她的生辰,他第一次見到她。阿澤對著那朵花,喃喃自語:“今天,也是我的生辰呢……”
今天不錯正是阿澤滿20歲的生辰,然而有誰會知道會記得呢,阿摩耶有人給她布置花車和歌舞遊街,公子哥兒癲狂一樣跟在她後麵隻求她跳一支舞,阿澤卻連一碗麵也不會有。開在高高枝頭近乎雲端的薔薇,和路邊野地裏生長的狗尾草,本來就是這樣不同。阿澤捧住了那朵薔薇,慢慢地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