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北辰抬起頭來,看著囚窗外,那一道狹窄的天空。
腳踝上被鐐銬磨出血的地方,已經結了痂,沒有前兩日那麽痛了。
這半個月來,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那天晚上,不跟沈葆豐他們去喝酒,那就好了。如果他不去喝酒,就不會那麽晚路過巷口;不路過巷口,自然就不會被小兒啼哭吸引,走進巷子裏。而不走進那巷子,如今就不會被關在牢裏了。
獄中不知時日,但穆北辰憑自己心計,從九月二十入獄以來,如今已過了半個月。他不由歎了口氣,十月初五,如果沒有那天晚上的事情,他現在應該啟程回雲州了。
回想起半年前,父親從澶淵城出發,一直騎了五天,才去到寧雲塢。說起來,這是穆北辰第一次離開雲州,第一次坐船,更是第一次見識傳說中的寧雲塢。
玉江在雲寧二州的流段,江寬百丈,水流頗急,兩岸都是嶙峋怪石,無處可建碼頭船塢。卻有一座長達百丈的雲寧橋,橫跨江麵,西接雲州,東接一江之隔的寧州。在橋的中間處,更有往下的八條樓梯,可通往建在江心洲的船塢,即為寧雲塢。
雖然早就聽說雲寧橋、寧雲塢的壯觀,第一次眼見,穆北辰還是徹底被震撼到了。一橋飛架東西,橋麵寬有十丈,用天青色的巨大石塊鋪就;橋上南來北往的旅人、商販,背著貨物的腳夫、各種騾馬,絡繹不絕。
橋下江心洲上的寧雲塢,被分成了八個小船塢,數百艘大小船隻,正在繁忙地裝貨卸貨,駛進駛出。
任誰第一次見了這個場麵,都止不住要想,如此宏偉巨大的石橋,真的是人力所為?
父親穆威告訴他,這玉江上的石橋以及船塢,都是五六百年前,由舜人所建。橋上本有一塊石碑,刻著建橋之人的名號,以及大橋落成的具體年月,但自從驊人南下之後,都被人刻意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