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裏,於鹿兒從夢中驚醒時,已是大汗淋漓。
還是那個夢。
她起身在**坐了一會,然後躡手躡腳地下了床,輕輕推開窗戶。爺爺睡在隔壁,自回了永樂之後,他腰疼的毛病又犯了,夜裏總是睡不沉。
窗外,一輪渾圓的瞳月掛在中天,緋色的月光,灑落在院中那株小小的木樨樹上。
鹿兒在窗前抱住肩膀——每次做那個夢,都是在月圓之夜。
這輪照耀人間的瞳月,每日戌時從東邊飛來,子時行至中天,辰時又於西邊消失不見;運行的軌跡和時辰,跟太陽恰恰相反。還有,隻要是在晴天,太陽就永遠熾熱耀眼,瞳月卻是不同,每月初一全然閉上,之後慢慢睜大,到了十五這晚,則變成渾圓的月輪。
這種變化,就如同晝伏夜出的獸類瞳孔,強光時隻剩細細的一道縫,黑暗中卻會全部睜開。也難怪北方牧馬的羯人,會把瞳月當成月狼的獨眼;在羯人的傳說裏,就是這頭巨大的獨眼月狼,在天上不停地奔跑,追逐著背負世界的巨馬。
鹿兒卻聽爺爺說,瞳月並不是什麽月狼的獨眼,而是一顆無比龐大、比整座永樂城還大的渾圓巨石。這懸浮於天上的巨石,一半如同燒紅之鐵,另一半卻是冰冷黑暗。巨石在天上緩慢旋轉,當燒紅的那一麵完全對著人間,便是十五,反之則是初一。每月其它日子,瞳月所展現的不同形態,不過是巨石旋轉的不同階段而已。
鹿兒相信爺爺說的,爺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沒有什麽他不知道的。爺爺今年六十六,那麽多年作為祛星師,他走遍了東陸的每一個角落,見識了每一處的風土人情,還有數也數不清的各種星紋。
但是,爺爺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每次都在月圓之夜,每次都是同一個夢。鹿兒問過兩次爺爺,他都是眼神閃爍,支吾其詞。因為不想讓爺爺為難,她沒有再問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