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驛緣閣,驛前緣之閣。繞過空曠的中堂,往左是不大的一間內室。室內簡潔整齊,有些氤氳的禪意。
已是晚秋時分。夜,冷冰冰的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地上籠著暖爐。爐邊躺著一個人,整潔的素色麻布衣裳,胸口隨著門口傳來的腳步聲不易察覺地加速起伏著,散亂的長發已經被簡單地梳起,綰成小髻,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七葉走上前,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額頭,一片冰涼。
他沒有傷得很重,隻是在做噩夢。七葉鬆了口氣,內疚的心稍微緩解了一點點。她慢慢蹲下身,歪坐在地上,輕觸在男子額頭的手指向下轉移,原本隻是想摸摸脈息,但手指一直移到他脖頸上的某個位置時,突然她心下一顫,指尖用力地狠狠一戳。
“呃……咳咳咳……”原本沉睡的男子猛然蜷縮起身體,劇烈地咳嗽起來。他睜開眼簾,兩道深褐色的眸光瞬間衝破天青,其實這樣看來,他的麵相反而儒雅平和。
他咳得撕心裂肺,掙紮著半支撐起身子,目光掃過七葉強裝淡定的臉和她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指。
四目相對,隔了半晌。男子用逐漸平靜的語調虛弱地道:“謝謝。”
七葉一頓,男子繼續道:“是噩夢。”
七葉順口而出的話帶著些嘲諷:“人的噩夢裏都是鬼神,你是神,那你的噩夢裏是什麽?難道是人?”
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沒想到,男子望著她的眼,平靜道:“是。”
七葉心中一驚,突然爆發,右手往袖中一探,一道冰冷的光閃過,刀刃上的“望鄉”兩字已經抵上他的下頜:“你是蜉蝣山的人?”
男子表情明顯地一愣,隨即搖了搖頭,蒼白的沒有血色的唇動了動:“不是。”
“咣”的一聲,短刃掉在地上。七葉直接用手扼住他的喉,惡狠狠道:“你在撒謊,你明明是神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