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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之前,程柔有一次陪程瑩看晚間新聞,廣告時她換頻道按到氣象台,天氣預報顯示秦淮未來幾天將會進入寒冬,氣溫直線下降。模樣周正的主持人笑稱秦淮這個冬天有望迎來初雪。她第一時間是把電視音量調高,而程瑩第一時間進房間給她找秋褲。
秦淮很少下雪,程柔也隻在秦淮見過一次,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秦淮的雪和津沽的雪是不一樣的,不是雪的本質不一樣,是下雪的意義不一樣,大概也是一塊看雪的人不一樣。
顯然看到天氣預報的人不止她一個,她隔天走進教室就聽到周甜甜他們興高采烈地討論這件事。緊張的學習勁頭因著這場真假難辨的大雪而稍稍緩解,連生物老師上課講動物遷徙與天氣有關時,都提了這件事,還破天荒地鼓勵他們考去首都,說故宮的雪會更好看。
程柔時常覺得很神奇,“高三學生”這四個字被賦予於壓力、汗水、痛苦,但同樣也被賦予寬容、溫柔、希望,所有人在知曉他們身份時,都會下意識地鼓勵,放柔語氣,轉變態度。
數學老師說,高考是光榮又充滿荊棘的道路,但往往自己隻看得到荊棘叢生。
徐燃對此嗤之以鼻:“光榮是別人賦予的,最後能不能光榮畢業靠的隻有自己。”
程柔覺得很正確,所以心安理得地覺得學習很痛苦,苦盡也未必能甘來,簡直喪得徹頭徹尾。
高三的寒假隻有幾天,高三學生要上到農曆十二月廿六日才能放假。而二十六號當天是程柔的生日,程柔第一次在學校的考場度過自己的生日,而且是人生中的十八歲。
她看了看手中的數學試卷,發現那道難於上青天的數列題大概是老天送給她的禮物,告誡她十八歲之後的每一天都會像數列題一樣無解。
下午考最後一科英語,程柔坐在窗邊的位置,艱難地從羽絨服裏伸出手寫字,指尖冰涼,寫出的字都帶著戰栗。程柔衝手心哈了一口氣,突然看見試卷上落下小小的一滴水,教室裏突然一陣響動,壓抑在口中的驚呼變成一陣一陣的氣音。程柔側過頭,看見窗外綿密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