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8歲的最後一天。
那一天,不由自主地,撥著那個原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記的電話號碼,隻是,拿起了電話,卻絕望地發現,它會在第一時間跳出來,牽引我的指尖。
嘟嘟的微響,是激越的鼓點。如果聲音也是有顏色的,它是一種迷亂的斑斕,如果聲音也是有意象的,我看到一個女子,白衣白裙,在黑的夜裏,赤足奔跑。
鼓點,停了下來。
遙遠的那端,有著遙遠而熟悉的聲音,那個聲音說:“哪位?”
有一點懶洋洋的,帶一點童音的稚嫩,有些傲慢有些天真也有些冷,他在那端問我:“哪位?”
仿佛舞台上,激烈的飛旋後的一個造型,定定的,我沒了語言。我惶惶的按下電話,我看到那白衣白裙的女子,開始在夜裏,淒美的,笑。撒下一地的月光。
我以為我可以的,我以為我是勇敢的。隻是霎那間,我又開始了怯懦,或者,可以說是猶豫。那個聲音,我已經習慣了在回憶中定格,可是,當它又真真切切地來到身邊,我卻已經不習慣。因為不習慣,所以我逃避,雖然,是我撥了那個號碼。
北方的春天,暖氣依然轟轟烈烈,如同窗外紛飛的雪一般轟轟烈烈。
手腳冰涼。站在暖氣管前,我抱緊自己,卻還是感覺冰冷。
有種熟悉的**在眼中彌漫開來,無聲無息。窗外,成排的大樹像做錯事的孩子,不吭聲,樹隙間閃爍著點點紛飛的雪,晶瑩的,一閃一閃,譏誚著同樣默然呆立的我。
早應該知道一切都已經結束,我為什麽,還是這樣愚蠢地難以麵對?我應該笑著,然後用滿不在乎的口吻說:“Hi,你還記得嗎?這是我18歲的最後一天。你說過,要給我一個驚喜。”
隻是,隻是這一切早在年少的記憶中泛了黃。淡淡的,飛散在江南四月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