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夢見一個裝滿水的透明玻璃杯,
我夢見我慢慢地沉到杯底。
我夢見無數裝滿水的玻璃杯,
我夢見無數沉到杯底的自己。
我夢見陽光和彩虹,
我夢見一滴水從杯沿悄然滑落,
我夢見自己流了一滴眼淚。
我夢不見我的大象。
它像湖上的房子一樣消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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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給了時間一個刻度,時間是一直前進的。可是,在我尋找我的大象的某個時刻,我卻認為時間是倒退的。因為,我覺得,大象好像曾經存在於我的舊時光裏。
某個時刻的開始來源於我正騎著摩托車去參加初中同學的聚會。我開得很快,我喜歡沉溺在某些幻想之中,比如,大象奔騰而過如同時光飛逝在我的身後,而速度能創造出這樣的空間。路邊的田野樹木和新舊參差不齊的房子從我的眼角迅速地退到後麵去。迎麵而來的風夾著濃厚的陽光和泥土新鮮的味道莽撞地衝過來,如同逆流的時間撞碎在我的臉上,如同海浪撞擊在礁石上。
在過一個彎的時候,我下意識地瞟了一眼路邊那棟貼滿白色瓷磚的房子,門前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一下子跑到我的眼裏。我放慢了速度,壓過車頭轉了個彎,繞到她的身前。後來想起來,這個彎好像充滿了神秘的祭奠的意味,仿佛青春裏所有的時光都被環繞在了那個優美而緩慢的弧形裏。
“左青。”
那個被我稱作左青的女人正哼著不知道什麽年代的歌,奶著懷裏的孩子,被我一叫,明顯地遲疑了一下。
“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狗子啊。”我有點過於興奮,然後又在一瞬間尷尬起來,用手把長頭發扒拉到腦後去,借這個動作來緩解自己的緊張,也順便打理了自己的情緒。
“狗子?”她顯得很謹慎,像是某個即將泯滅的記憶突然在她腦袋裏掙紮了一下,帶動她的神經,不自覺地笑了一下,我明白這隻是回光返照,很快的,在我再次轉身之後就會如一支燃燒幹的蠟燭,迅速地熄掉,留下一堆再也找不出形狀的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