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漸一邊追趕,一邊呼叫,寧凝卻不曾回頭。這麽追趕兩裏,山路越發迂深,行來不勝艱難。他的雙腿如灌陳醋,又酸又沉,突然踢著一根藤蔓,“咚”地栽倒,爬起之時,已不見了寧凝的影子。
陸漸心急如焚:“寧姑娘傷心欲絕,會不會自尋短見?”一念及此,不知哪裏來的氣力,撐起身子,蹣跚鑽出一片樹林,卻見空山寂寂,白雲相逐,鳥獸藏蹤,人跡也無。偌大一座天柱山,也不知少女去了哪裏。
陸漸扶著樹木,連連咳嗽,心中暗恨身子不濟:“也不知我還有幾日好活。唉,可恨死也死了,卻有許多心事未了。”他咳嗽一陣,竟又咳出鮮血,陸漸微微苦笑,心想自身難保,別人如何如何,又哪兒管得了許多?可一轉念又想:“若無寧姑娘,我屍骨已寒。如今她遭受天大變故,我又怎麽能棄她而去?”想著打起精神,扶著樹木山石向前挪去。
漫無目的走了時許,陸漸腿沉如鉛,頭腦漸漸迷糊,唯有一個念頭縈繞不去:“寧姑娘在哪兒?寧姑娘在哪兒……”這時一陣梵鍾傳來,震山**穀,餘韻悠長。陸漸頭腦為之一清,不自覺循聲走去,穿過一座山穀,忽見群巒湧翠,流泉噴珠,山水之間擁著一座巍巍古寺。
陸漸見水,頓覺口渴,走到水邊,方要俯身,不期然眼前暈眩,一頭紮入泉水……
也不知過了幾時,鍾聲忽又響起。陸漸神誌一清,睜開雙眼,入眼處是一張醜怪麵皮,頭腦光光,雪白長眉垂至顴骨,鼻子原本挺直飽滿,如今隻剩半個,一道刀疤有如血紅蚯蚓,從鼻至嘴,將一張臉拉扯歪斜。
怪人見他醒來,不勝歡喜,咧嘴一笑,更添醜怪。陸漸吃驚道:“你是誰?”
那人雙手亂揮,眉開眼笑,陸漸見他舉止怪異,不覺怔忡。又見他灰袍光頭,一派僧人裝束,想到昏迷前所見的廟宇,心想這人當是廟中的僧侶,自己昏倒泉邊,或許得他搭救,於是肅然道:“多謝大師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