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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髒夜

這是一個很髒的夜。

薄薄的霧塗抹著江湖墟的夜街,黑白的街景模糊了,像一張字紙浸了水,一塌糊塗地被皴染得分不清橫豎撇捺;更像十三歲小女兒塗鴉,學人畫眉,濃濃的炭重筆描爛了整張臉,然後對著鏡子一個人哭。

——人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而風景也是如此,惡劣著的兩樣同時遭遇時,更讓人覺得這場人生簡直就一塌糊塗。

越良宵就蹲伏在這樣的夜色裏麵,心裏煩惱地想起一些關於江湖墟的往事。

這樣的夜晚,他也變得毫無詩意。

他想起了一個人的名字——江湖墟落成於何年已不可考,但讓它真正興旺起來卻是靠了一個人,那就是:“暗王”殷天!

想起殷天的這個名號,一抬頭,越良宵隻覺得一天一地的髒夜都湧到自己的麵前了。殷天號稱“暗王”,他死於十六年前。隻有他,才稱得上是江湖人記憶中的殺手之王吧?在他以前,沒有;而在他以後,什麽人都不會再是——就是算“鏗鏘令”主也不是。

回憶起這個名字,就像在越良宵心頭勾起一大片青年時代的陰影,那漫天遍野的髒夜奔湧而來,裹挾著生死,裹挾著血腥,裹挾著功成名就與痛哭哀號——再沒有一個人,能像殷天這樣,把殺手行當徹底地變成顯赫於江湖的一門生意,而且是一門極大的生意。

而所謂江湖墟,在十六年前,還隻是殷天一個人的墟集。他名成於暗殺,最後也成了坐地分贓的最大的角色。那時,整個江湖墟聽說都是他的,他在每一個殺手的每一單生意裏抽成。“暗王”的名號覆壓天下,其下唯一遮掩不住的就是耀眼的金光。

像鍍滿金色的天空,掛滿了死亡者彎曲的倒影。

而現在,時隔十六年,自己卻是靠救人為生了。

有收錢的,也有不收錢的,隻看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