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簷疊舍,十九宅真的是好大一片宅院,古靜幽深。那些花柳亭台、曲折幽徑讓坐在牆頭的人望去,雖近在眼前,卻又似夢一般遙遠。
醜時初刻,大雨方罷,高高的院牆牆頭,青苔因為遭雨所潤,更增滑膩。彭碗兒岔開腿騎坐在牆頭,一雙晶亮的小眼趁著那剛洗過的蛾眉月色向院內望去,猜度著這究竟是怎樣的一所宅院。
和他想象的不同,這宅子裏護院的家丁很少,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沒有。他來後已沿著院牆頂環繞大宅足有兩周,卻一個活人都沒看見。這是一個空空的大宅,沒有值夜的,也沒有什麽燈光燭火,前麵的正宅裏黑影幢幢,關門閉鎖,一派荒涼。他正跨坐在宅子後園的院牆頭。這個後園說大不大,花柳扶疏,隻是別有一種荒涼之味。彭碗兒隻覺搞不懂:這麽大的,占地足有幾畝地的宅子裏,裏麵怎麽幾乎就是空的?
整個宅子裏這時都是黑的,隻有後園一角的小樓裏,微微亮著一點燈光。
不知怎的,那燈光,亮得卻讓人感覺如此溫暖。
怎麽會這樣?彭碗兒皺起了眉頭苦苦地想著:不是說,燕家是個大族嗎?而這裏又是他們的祖宅,那怎麽會沒人居住呢?
他愣了一會兒,忽又想起今晚才見過的那個“少年”。那樣細窄的腰臀,那樣真正的詩禮傳家的大戶人家子弟才有的氣味,讓人一見,真會以為他是個清華少年,可他——偏偏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看起來年紀已不輕的女人。
他在大雨初洗罷的夜空裏就這麽想起那樣一個相逢陌路,感覺卻如此特異的女子的眉眼——她身上的風韻中,偏偏似有一種處子式的青澀感。怎麽,她就是這燕家的人嗎?以她的口氣來說,可能是的。那她,是不是就住在這個十九宅?
不遠處忽有黑影一晃,彭碗兒眼角掃見百十丈外有個黑影正翻牆而入。那人影似早認準了地形,一翻進院子,毫不猶豫地就身子騰起,直奔那個亮著一盞燈光的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