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穿著一身湖綠色衣裳的小姑娘就坐在那座荒廢的月老祠門檻上。彭碗兒已跟了她有一路了,他欠這個叫蘋兒的小姑娘一文錢的情,照門中的規矩,這個情是必須還的。
那個小姑娘就那麽托著腮坐著,怔怔地出著神,眼神裏滿是悒鬱。隻聽得她喃喃自語著:“怎麽才能讓燈兒姑娘開心起來呢?她心裏一定還在想著那個涵公子。這幾天,又是三年前她最後一次見過涵公子的日子了,她又開始茶飯不思了。這一次,她是連水都不愛喝了。可有三年了,涵公子一直不肯露麵呀。他不隻是不見她,誰他都不見呀!燈兒姑娘是我們小姐最好的朋友。她不開心,我們小姐也不會開心。小姐不開心,我的日子也難過。唉,怎麽才能讓她開心起來呢?”
彭碗兒就隱在一堆亂柴草邊上,聽著這個蘋兒小姑娘嘀嘀咕咕地念叨著她一個小女孩兒家的心事,不由有些好笑,接著無端端地卻有些悲涼起來:他本是很有些瞧不起這些小女孩兒們的心思的,可以後,是不是以後,這些讓他覺得好笑的東西就再也……聽不到了?他為一時憤慨,心中血氣一湧,答應了甘五姑那件事,當時有一股少年人的血氣撐著,也沒覺得怎麽樣義俠。可這時,靜日在天上安寧寧地照著,日頭下是這荒廢的月老祠,一個小姑娘穿著湖綠色的衣服就那麽安靜那麽真實地在門檻上坐著——他答應了幫甘五姑出頭,他知道那意味著什麽,那是死亡。而眼前這一切的一切,隻要他找上“七月十三”後,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心裏這麽想著,不知怎麽突然湧起一股“悲壯”的感覺。他也覺得這感覺未免好笑,可是還是忍不住。他抬頭看了那太陽一眼——淡寡寡的。今兒天涼,上空有雲,沒什麽熱氣,隻是溫和。他隻覺得心頭一片片地發慌,好像覺到昏慘慘的白楊都長在了自己睡去的墳邊了。他耐不住這份恓惶,一下跳出來,猛地接了一句:“先別說別人,先說說……可怎麽,能讓你先開心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