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瑾垂首而立,一時之間,心中是恨是怨,是恩是仇,她自己也分辨不清。良久,良久,她方自抬起頭來,四側卻已別無人影,看台上的武林群豪,此時也都走得幹幹淨淨,隻有卓長卿仍然無言地站在她身旁,就連那素來多事的多事頭陀無根大師,此刻都已不知走到哪裏去了。
陽光仍然燦爛,仍然將地上的尖刀,映得閃閃生光。她緩緩地俯下身,緩緩地拔起那柄插在地裏的短劍,和自己手中的一柄短劍,放在一起。一陣風吹來,她竟似乎覺得有些涼意,於是她轉身麵向卓長卿,怔了許久,終於“哇”的一聲,撲在他懷裏,放聲痛哭起來。
她隻覺得此刻她所能依靠的,隻有這寬闊而堅實的胸膛。她感覺到他的一雙臂膀,緊緊地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一絲溫暖的感覺,悄悄從她心中升起。她勉強止住哭聲,抽泣著道:“我該怎麽辦呢?長卿,我該怎麽辦呢?”
卓長卿垂下目光。她如雲的柔發,正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起伏著,就像是平靜的湖泊中,溫柔得波浪似的。
他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這溫柔的波浪。天地間的一切,此刻都像是已靜止了下來,他感覺得出她心跳的聲音,但卻也似乎那麽遙遠。
強忍著的抽泣,又化成放聲的痛哭。
鬱積著的悲哀,也隨著這放聲的痛哭,而得到了宣泄。
但是卓長卿的心情,卻更加沉重了起來。他暗問自己:“我該怎麽做呢?生育之苦,養育之恩……唉,我既該讓她報父母之仇,卻也該讓她報養育之恩呀!”
他無法回答自己,他更無法回答溫瑾。
終於,他作下了個決定,於是他輕拍著她的肩膀,出聲道:“我們走吧。”
溫瑾服從地抬起頭,默默地隨著他,往外麵走去。他們誰也不願意施展輕功,緩慢地繞過那一片刀海,走出看台,走過那一條兩旁放滿棺木的小道。白楊的棺木,在陽光下呈現著醜惡的顏色,卓長卿心中積鬱難消,突然大喝一聲,揚手一掌,向道旁一口棺木劈去,激烈的掌風,震得棺木四散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