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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九日。黎明時。
熹微的晨光剛剛從窗外照進來,剛好讓湯大老板能夠看清元寶的臉。
元寶已經醉了,就在他說“我沒有醉”的時候就已睡著,睡得就像是個孩子。
他本來就是個孩子,又聰明、又頑皮、又可愛、又討厭的男孩子,就好像她小時候認得的那個男孩子一樣。
她叫他“小哥”,他叫她“弟弟”,而且真的把她當作一個小男孩小弟弟,一天到晚帶她去爬山爬樹,罵人打架騎牛趕狗偷雞摸魚。
所有大人不準小孩去做的事,沒有一樣他沒有帶她去做過,所有男孩子所玩的把戲,沒有一樣她不會的。
連她自己都好像忘記了自己是個女孩子。
有一年夏天,他又帶她到山後麵樹林中的小河裏去玩水。
那天天氣真熱,她穿著套薄薄的夏布衫褲,河水清涼,兩個人在水裏又喊又叫又吵又鬧,她的衣裳都玩得濕透了。
那套衣裳本來就很緊,夏日午後的斜陽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
她忽然發現他又不叫又不鬧了,忽然變得像是個呆子一樣,用一雙大眼睛死盯著她。
那時候他才發現她並不是一個男孩子,而且已經長大了。
她被他看得心慌。
她也看到了他身體的變化,好怕人的變化,她想跑,可是兩條腿卻忽然變得好軟好軟好軟。
那天他們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家裏麵已經吃過晚飯。
自從那天之後,他雖然還是叫她弟弟,可是再也不帶她跟別的男孩子去玩。
從那天之後,她就變成他一個人的,直到他要去闖江湖的時候,他還是不許她去跟別的男孩玩,要她等他回來。
可是他從來都沒有回來過。
那年她才十七,今年已三十四了。
在這十七年中,她從未有過第二個男人,也從未有第二個男人能讓她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