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地宮,黑珍珠簾幕深垂,日月光華變幻,一切如常,唯獨嬰螢比平時多出十倍,也躁動十倍,在高遠的穹頂下亂紛紛地飛舞,活像那些在天光籠罩的正常世界裏等待一場驟雨的蜻蜓。
平清盛緩緩穿過裝飾著黑曜石與碧玉的宏偉宮門,漫不經心走到離禦座不遠的地方,黑珍珠簾幕無風自動,一群嬰螢落在他的肩上,瞬間又飛走,在空中組成無頭無尾的蛇陣,狂亂地盤旋。
他抬起頭,唇間發出低沉的噓聲,像是在安慰嬰螢們,蛇陣停頓了一秒,猛然間四散,聚攏到了地宮最高之處,星星點點的微芒成千上百地集結起來,讓這常年陰暗氤氳如墳墓之地,驟然多了光明。
黑珍珠簾幕後傳來天皇近侍尖細的聲音,語速比平常快了許多:“平大人,你可知罪?”
平清盛低頭拂去銀色長風衣上莫須有的灰塵,淡淡說:“不知。”
近侍的音調提高了,其間隱約有怒氣:“大膽!”
他是天皇的傳聲筒,不應該有自己的情緒、態度或者意見。他的怒氣,是另一個人的怒氣。
但對平清盛來說,誰的怒氣他都可以無所謂。在他如同以精致手法貼上臉孔的眉眼口鼻之間,極少流露任何情緒,他隻是說:“願聞其詳。”
他的冷淡使人格外生氣,於是近侍聲嘶力竭:“你擅自引領獵人闖入圈養場中控室,泄露絕密,還與陛下所遣的禦使為敵,致其重傷,你連犯重罪,還敢若無其事前來拜見?”
平清盛撲哧笑了出來,搖搖頭說:“桔梗這個懦夫,生怕陛下說他不得力,居然誣陷我重傷他。”
他玩弄自己手指上所戴的扳指,說:“我要是與他為敵,他能活著回來告狀嗎?”
近侍怒斥:“放肆!”
平清盛揮了揮手:“好了,陛下,我帶獵人去中控室,確有其事,我沒有傷桔梗,他以畫忍見我,甚至都沒有變形便已撤退,而我泄露中控室秘密的理由,我相信陛下必會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