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怕過什麽嗎?”
回公寓後兩人一聲不響地吃過簡單晚飯,之後挪開茶幾,背靠沙發角坐在地板上喝罐裝啤酒。小麥一直默不作聲,我試著聊些輕鬆話題以使她心情好轉,然而小麥無動於衷,我隻好默默陪她喝酒發呆。彼此大概都有了些醉意,小麥突然低聲自語,我認真細聽,她在問我:你有怕過什麽嗎?
“當然有的。”我回答說:“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害怕的東西,怕失業、怕失戀、怕蟑螂、怕死等各種各樣的怕。”
“可我連自己怕什麽都不知道,僅僅是怕,渾身顫抖,手腳冰涼,又出冷汗。是一種病吧,無藥可救。”小麥雙手抱膝,目光凝滯。我想上前抱住小麥,安慰小麥說別怕,萬事有我。但無法這麽做,有什麽擋在我和小麥之間,又好像有誰從身後將我死死拖住。
我久久沒有回應小麥,陷入自身僵化的矛盾中,小麥卻突然灑脫地笑了:“喂,啤酒喝完了哦。”
我從冰箱裏端來剩餘的啤酒,小麥開啟一罐,痛快喝下。
“抱歉,”我說:“沒能給你安慰。”
“沒事的,不需要安慰。靜靜地喝幾罐啤酒,傷心難過之後就什麽事都沒了。你還沒回答我你到底怕什麽。”
“怕什麽?”我一聲歎息,清理思緒,慢慢喝掉一罐啤酒:“怕未知的事物。”
“未知的怕?”
“沒錯,雖然盡量自欺欺人地安心活著,但心底一直很迷茫。就拿眼下來說,周圍到底發生了什麽完全摸不著頭腦,自己是小人物,隻能像傀儡一樣乖乖聽話任人擺布。我什麽也做不了,明白麽?”
小麥點點頭,又搖頭。
“說白了,博士對我而言是牽著線的傀儡師,”我解釋道:“而我就是那個被操縱的傀儡,博士後麵又有更為強大的勢力將我連同博士一起牢牢抓在手上。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何苦偏偏選中了我?到底在我身上動了什麽手腳?這些我應該知道必須把握的情況我一概無從得知。我隻能走一步是一步,乖乖接受博士給的酬金,騙自己往好的方麵想。但我有預感,這麽做是危險的,是致命的,可我沒有選擇,因為不知道應該注意的對手在哪裏,躲在什麽地方才算是安全,所以我隻能任其擺布,順勢而為。我怕哪天自己一覺不醒,不明不白地就喪了命,怕被當作查理博士的同夥關進大牢,怕有莫名其妙的人闖來把我帶到莫名其妙的地方處以死刑。總之,我是突然就被推入全然未知的哪裏,我站在這未知的哪裏的中心,看不清前方是危險還是幸運。這麽說或許是自我開脫,實際上我是半推半就地答應博士,成為博士的傀儡。而答應之後,所有一切都開始扭曲變形,原本確定的東西變得模糊不清,人生成為一座巨大的迷宮,每前行一步都伴著未知和新的未知,這讓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