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和麵,擀麵,切麵,燒開水煮麵條,用三個雞蛋伴著青菜豆瓣醬做了一大碗鹵子。顧大人把他的刀槍放在了東屋的炕上,單手插兜靠牆站在灶旁,垂涎三尺的等著吃打鹵麵。月牙腰身秀氣,動作可不秀氣,幹起活來大開大合,好像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麵撈出來了,鹵子也盛出來了,連鍋都刷幹淨了,灶台都擦清潔了。
顧大人作為屠夫之子,勉強也算苦出身,雖然總有豬大油吃,苦的有限。他在文縣吃慣了山珍海味,然而如今落魄了,能吃上打鹵麵也挺滿意。老太爺似的坐在飯桌前,他理直氣壯的等著上麵。月牙站在灶台前,正用勺子往一海碗麵條上舀鹵子。鹵子放足了,她又抄起筷子開始拌麵;顧大人看見了,開口說道:“不用你拌,我自己來。”
月牙鼻音很重的說道:“沒給你拌。”
顧大人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你還給他吃麵條啊?他還有嘴嗎?”
月牙低著頭,把麵條挑起多高:“沒嘴就直接往腔子裏倒。”
顧大人咽了口唾沫,對月牙有點恨鐵不成鋼:“你個娘們兒真是不開竅,他都長生不老了,還少你一碗麵吃?反正也餓不死他,你還喂他幹什麽!”
月牙不理他,自顧自的繼續拌麵。拌好之後端著海碗走出去了,她還是害怕無心的樣子,走到近處就停了腳步,低聲問道:“哎,你餓不餓?”
無心還躲在柴禾垛裏,手裏捧著自己的半個腦袋。每次重傷過後,他總要活一部分死一部分,活著的部分漸漸成長,死了的部分漸漸腐朽。如今他的身體活著,半個腦袋死了,所以他扒開眼皮湊上嘴唇,正要吮下一隻眼珠充饑。月牙的聲音刺激了他,讓他含著一隻眼珠立刻做了回答:“餓!”
月牙聽他有聲,顯見真是活得挺旺,便很悲傷的放了心。眼看柴禾垛上開了一個隱隱約約的洞,是無心伸手抓顧大人時留下的,她便彎腰把一大碗麵放在了洞前,又將一雙筷子橫架在了碗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