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野生的人類

第一章 亂局始

鄰居家的狗死了。那條年邁的、可憐的狗。耷拉眼皮下是一對空洞的眼珠,毛發稀稀拉拉的,油得來能擰成中國結,全身瘦的好像隻有骨架似的。狗,是我殺的。“殺”可能有些不妥當。就在昨天,當我看到那條年邁的、可憐的狗,我竟生出如我對待窮人、可憐人般的悲憫,我將家裏僅剩的幾顆胡豆喂給它吃。本是善良的發心,哪曾想那狗吃完後竟渾身抽搐,一陣亂吠,然後就口吐白沫,一動不動了。

按理說,我不該如此驚慌,但我竟有一種無處可藏得抓狂,有一種殺人犯的自責。鄰居呢,其實本是待人和藹的人,若是原來,必不會因為一條狗而來上門問罪,但我知道事態的嚴重性。他必會來找我,然後我們開始吵架,爭執,甚至打鬥。我本不懼怕這些,但讓我驚恐的是那些超智人。我管他們叫超智人,顯然我並不知道他們自己管自己叫什麽。就像我們管自己叫人,管豬叫豬。但豬會管自己叫什麽,我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確信,在超智人眼裏,我們與豬、狗並無差別,都被視為非電能物種。簡單來講,我們生存靠食物、氧氣、水,而超智人生存靠電。

我並不害怕鄰居的問罪,但我畏懼那些超智人。畢竟,如果我們看到兩條狗在狂吠,互相撕扯,我們會發自內心的感覺我們人性與獸性的不同,人性的偉大。若是繼續撕扯,我們會覺得它們病了,它們瘋了,也許會殺掉它們。對,殺掉它們。我並不是那種視生命如鴻毛的人,但我們在超智人“眼中”,就像狗在我們眼中一樣,殺不殺完全憑自己的喜好與意願。那條狗是鄰居最後的寄托,也許是最後的食物。

畢竟現在,地下如根般瘋狂生長的是輸電線路而不是瘋狂生長的農作物的根,地上到處是移動的鐵皮箱子,剩下的就是插座和充電寶。也許那不叫充電寶,叫巨大的移動電流儲備器更合適。我們的鋼筋水泥,鱗次櫛比的高樓也是轟然倒塌,跟當初動物們眼睜睜看著森林消失有一種極其類似的悲哀。世界仍舊是彩色的,花花綠綠的超智人,為了打扮自己每天會塗上顏色不同的漆,隻是不知道它們也是為了吸引別人的關注嗎?也許這隻是人來自己的低級趣味罷了。我知道鄰居上門隻是早晚的事,也許他還不知道,但他早晚會知道。我得離開,畢竟食物已經沒有了,而且有惹了這樣一樁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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