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張來的臉色很不好。
他不敢對任何人講起昨夜的事。
在人們眼中,夢遊者本身就很可怕,是一些接近精神病的人。張來懷疑很多人都有夢遊的經曆,隻是出於和他一樣的顧慮,不肯說出來罷了。
越是把這件事壓在心裏,張來越是感到恐怖,感到孤獨。
下班的時候,他是最後一個走的。在路上,他不時地打量四周,觀察有沒有人注意自己的臉。他變得多疑起來。
前麵的人行道上,有一個黑黑的東西。
他走過去看了看,竟然是一個手機。它很老了,差不多是十年前的產品,外殼已經磨得斑斑駁駁,極其難看。
他四處望望,附近沒有人,就彎腰把它拿了起來。
他撥了一個熟悉的號,傳出奇怪的“嘟嘟嘟”的聲音。
他沒有手機。但是,他是一個好人,一個在公共汽車上總是給老幼讓座的人,一個從不走盲道的人,一個節水的人,一個拾金不昧的人(隻要超過100元人民幣)。他把手機拿在手裏,繼續朝前走。如果失主找來,一眼就會看到他手中拿的東西。
一直走到十字路口,都沒有人來認領這個手機。
他隻好把它裝進口袋,朝回走了。現在,他隻有等失主打電話來。可是,這個電話還能打進來嗎?
馬路邊,有一個很寬闊的草坪,幾個孩子在那裏放風箏。
他慢慢地朝家走,又開始回想昨夜的事:那個出沒在南甸子的人,到底是什麽人?他說的那兩句莫名其妙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還有,他為什麽說自己快瘋了?
……他不知道,這一切和他口袋裏的手機有著黑暗的關係。
張來是評劇演員,唱小生的,今年二十三歲。
他家三輩都是優伶。
他祖父唱武生,經常叼花刀,老了之後,一口牙跟少年一樣縝密、堅固、整齊;他爸爸是個琴師,拉二胡,紅銅縣評劇團首席伴奏;他媽媽唱醜旦,實際上他媽媽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