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已經扒掉的廂房,總是出現莫名其妙的怪事。
所有的房子都是坐北朝南,采集陽氣。
隻有廂房臉朝東或朝西,房子裏的光線總是不對頭,陰氣重重。
站在高處眺望,所有的房子都是抬著臉,像向日葵一樣明朗。
隻有一個廂房是側影,看不見它的五官。它看著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心事重重。就像一個不合群的人,它的內心無人知曉。
直到現在,我仍然對坐東朝西或者坐西朝東的廂房感到詭異,莫測,不吉利。
那是一座老宅。
黑龍鎮四周都是莊稼,還有沒開發的草甸子,還有大片大片的墳地。而我家房前房後都是草。
那種寂寥之地最容易生發靈異、詭怪之氣。
後來我進入了城市。
大街上車水馬龍,房上有房,人上有人,京城米貴,競爭激烈,每時每刻都在奔波和忙碌,每個人都現實得像磚頭,很難再遇到鬼祟的細節。
關於那座廂房,我講兩件事。
晚上,供銷社除了一個更夫,還要配一個職工值宿。
這種事是輪流的,可是,多數時候都是我爸值宿。
因此,他夜裏經常不在家。
我爸這輩子挺可憐的,他老實,腦筋不轉彎,經常被人耍弄,什麽髒亂差的活最後都落在他的頭上。
他不反抗。
別人送他一個綽號——鐵孩子。鐵孩子就是千斤頂。
實際上,每個人的本性都是貪圖享樂的。但是,上帝給每個人安裝的資質不同,不聰明的人就隻有吃苦。吃苦不是任何人的本意。
我爸對我媽非常好。
盡管他的智商不高,但是他一直都在努力著,想讓我媽過上好生活。老了時,他手上的老繭積累得像樹皮一樣厚。
我爸值宿,夜裏就剩下了我媽。
她領著我十六歲的姐,十一歲的哥,和四歲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