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高,月初小。夜半三更時,眾人俱已入睡,樊寧悄然起身,將廂房門拉開一條縫,查看著門外的動靜。
驛站外守衛森嚴,驛站內則鬆泛多了,但那張順像個瞪眼金剛一樣,一直守在李弘房門前,分毫沒有困倦的意思,徹底封堵了走正門的可能。
樊寧氣鼓鼓地插著腰,心想打從自己進了東宮,就沒見過此人休息。李弘睡覺時,他守在寢殿外;李弘辦公時,他把著書房;李弘打馬球時,他連馬屁股都要掰開看看,生怕有何不虞。
“他都不困的嗎?”樊寧低聲嘀咕,早就聽師父說在宮裏當差辛苦,沒想到竟是這般沒日沒夜的。張良計行不通,好歹還有過牆梯,樊寧悄悄走到窗前,打開窗欞,見巡邏侍衛皆是對著外麵,並未注意驛站外牆,便飛似的團身出窗,踏著土牆突起的磚塊,眨眼便來到了薛訥房間的窗口處。
這呆子一旦白日裏用多了腦子,晚上就會睡得極沉,死豬似的,開水都燙不醒。樊寧用發簪別開窗欞,利落地翻了進去,果然見薛訥閉目臥在榻上,睡得沉沉。
樊寧輕手輕腳地翻著薛訥的包袱與桌頭的案牘,乘著月色搜看一遍,仍未找到那密冊。沒想到這小子藏得倒是深,樊寧無聲嗤笑,指著薛訥,用口型罵了他兩句,而後走上前,蹲在榻旁,托腮思量他究竟會把書藏在何處。
小時候這小子沒日沒夜地看書,李淳風怕他看壞眼睛,責令人定前必須睡覺,他便將書藏在被窩裏,半夜爬起來看。現下他會不會……也把書藏在被窩裏了?樊寧如是想著,麵頰立即燒了起來,躑躅不已。
點點的星光滲入窗來,少年人瘦削鋒利的輪廓柔和了許多,滿是說不出的英俊倜儻,樊寧全力壓製住心跳,偏頭思量,決計先摸摸枕頭下麵,她貓步上前,將纖細的手指伸入玉枕下,緩慢地小幅度探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