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現代停在公園門口,沈雨從駕駛位下來,打開後備箱,搬下一張輪椅,挪到前排副駕駛位置,開門,將胡刀刀從車上扶下來,安放在輪椅上。沈雨的額頭上和脖頸上,滲出一層毛茸茸的細汗,折射著陽光,猶如一塊剛剛從泉水裏撈出來的溫潤白玉。
“也就是你,還把我當個人看,”胡刀刀有些歉疚:“每周都要折騰你帶我來散步,還真有點過意不去。”
“別老給自己這種負麵的心理暗示,容易得抑鬱症,多想想美好的事物。”
“比如你……”
“比如我……”
倆人同時大笑起了起來,讚美和被讚美者之間有一種不成文的默契。
“可惜我已經殘廢了,不然我一定帶你離開白川,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春暖花開,周遊世界,”沈雨笑著接道。
他們的友誼起源於五年前的一場車禍,胡刀刀被醉駕的人撞斷了雙腿,在經過痛不欲生的搶救手術之後,苟延殘喘活了下來,隻是腰部以下失去了知覺。醫生說,他喪失了男性的能力,得在輪椅上了此殘生。心灰意冷的胡刀刀決心自殺,挑來挑去,最後選擇了醫院梧桐樹後那排紅磚樓——小時候他跟隨從事地質勘探工作的父母移居到白川,住的第一套房就是紅磚結構的蘇式建築,父母在礦難中去世之後,他所有的美好記憶就被封存在了紅磚樓裏——選擇同樣風格的建築自殺,既是為了死的悄無聲息,也是為了找回失去的美好。
他挪動著輪椅,在心身醫學科所在的紅磚樓內尋找一個僻靜的雜物間或是廁所,準備用皮帶做扣,吊死自己。就是在這個時候,沈雨發現了他,他也看到了沈雨。沈雨穿了一身白大褂走到他跟前,問他要去哪個科室?雖然隻是簡單的裝束,她的美麗依然深深地震撼了他。盡管他已經喪失了男性的能力,但依然不可抑製地產生了衝動。他想靠近她,看著她,跟她說話,他甚至感到有些幸運,正因為失去了性能力,他才能不帶任何私心雜念地欣賞她的美好。他告訴她,他想自殺。她說,我是個心理醫生,我可以幫你。他們的友誼起源於超越了性的愛,具有了世俗之外的純潔性;他們都是失去了家人的孤兒,便把彼此看做短暫依靠的小島;生活中他們又有許多互補性,他是個黑客,能幫她提供許多技術上的支持,而她是醫生,能為他提供大量嗎啡,以解決他因治療神經疼痛而形成的麻醉成癮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