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太空診所的一天

記憶之囚

你需要一段時間休息,否則——

別再說燒掉保險絲那個破比喻。我也想,沒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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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著,在室外。

這五個字緩緩爬過他的意識。他重新閉上眼睛,仍然能看見暗血色背景裏星光閃閃發亮的影子:像撒向視網膜的一把鹽粒。一個能在夜裏看見星空的地方,不太冷。他的背脊和手臂因壓在地下而感到鈍痛,胳膊上冷嗖嗖有夜風吹過。好吧,我到底在什麽見鬼的地方?

他翻身坐起,感到體內骨頭咯吱直響。左右四顧,一條荒僻的小巷,似乎是某條熱鬧商業街的後門,隱隱有流行音樂的曲調傳來,街燈高懸,四下無人。他雙手撐地爬了起來,伸展四肢,拍拍灰,這裏倒並不髒。此時他注意到自己的服裝:一件印滿扶桑花、椰子樹和鸚鵡的襯衣,豔麗到了可笑的程度。牛仔褲屁股口袋裏有硬邦邦的東西,皮夾還在。他舒了口氣打開它,兩張大額鈔票,一些零錢,插卡處中隻有一張聯通卡。沒有駕照,沒有身份證,連張高爾夫俱樂部的會員證都沒有。難道我遇上的是愛好行為主義的小偷?他咧嘴笑了笑,抽出聯通卡。背後簽名條處光溜溜的。

此刻“那個問題”終於從迷霧裏露出臉來,親切,淩厲,無可回避。孩子,你知道你是誰嗎?

不知道。他向自己承認道,靜靜等待驚恐的爆發。巷子裏仍然空寂無人,街燈在路麵劃下一係列等距的光圈。他聽出了飄渺的歌聲是《帶我去月球》,一首老歌的電子混音版。空氣非常新鮮,帶有海水的腥味,拂過他的臉。我在一座海濱小城,他判斷。

夥計,作為一個剛把自我搞丟的人,你的表現非常鎮定。他自言自語,吞了口口水,喉嚨深處泛出一股金屬味。這使他明白過來:那是因為我被人打了一針鎮定劑。所以才祥和得像隻剛看到殖民者登陸的渡渡鳥一樣,他想憤怒起來,卻發現在藥物反應下是件不可能的事。站在原地解決不了問題,他認為最好去找警察,很可能自己成了某種新型麻醉藥物搶劫的受害者。他應該是個遊客,瞧瞧這身襯衫!等藥效過去了,他就能回想起來自己是誰——他順手摸摸上衣口袋,他們連手機都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