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定一來到平遠古城東南拐的單身宿舍樓下。這是一棟六十年代建築,當時是為進礦裏的單身青年準備的,兩個人一間,八個平方,在那個時代大家也不會有什麽挑剔。但隨著時間推移,那些單身青年大多成家,在城裏另購了房子,搬了出來。而新來的年輕人覺得這裏條件差,不方便,也都願意自己租房子。慢慢的,這片單身公寓成了無家可歸者、作奸犯科者以及老鼠蟑螂的天地。鐵匠老包也就住在這裏。
陸定一在垃圾成堆的走廊七拐八拐,來到了一扇虛掩的門前。門裏傳出的是丁零當啷的敲打聲,陸定一知道老包就在裏麵。陸定一喊了聲:“嗬!”
一個戴花鏡的老頭轉過頭,眼睛眯縫著,半晌,才從嗓子裏發出如劈材掰碎的聲音。“陸警官,你來了。”
這一稱呼讓陸定一一怔——很久沒有人這麽稱呼自己了。陸定一點點頭,拉過板凳坐下,環顧四周,還算幹淨。陸定一問老包:“生活得還可以?”
老包笑:“托你福,有低保,餓不死。”
陸定一也笑,老包的低保還是當年他幫著申請的。陸定一又問:“沒有重操舊業?”
老包擺擺手,指著身後的鐵塑:“我就這一個寄托了。”
陸定一站起身,湊到鐵塑前。這是一鑄少年的全身像,挺拔的身形已經被老包給雕刻出來,唯一模糊的是少年的麵孔,眉毛、嘴角的線路走向還不明晰。
陸定一問:“這是你的兒子?”
老包點點頭:“年齡大了,我怎麽也記不得他的長相了。”
老包曾今有個破爛回收廠,各種各樣的金屬廢料他都收,而為了能夠低價進,他對那些偷來的銅鐵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此,陸定一沒少抓過他。後來破爛回收廠發生一起事故,堆積的金屬廢料垮塌,把正在下麵玩耍的兒子給埋了。扒出來後,孩子已經沒了呼吸。老包自此像是丟了魂。他也不做廢品回收的生意了,每天隻是捯飭那些鐵塊,把它們做成變形金剛一類的小玩具,每次給兒子上墳的時候都要帶些去。看老包可憐,陸定一就給他聯係了低保,也讓他搬到了這片單身宿舍裏。而老包的鐵藝技術也在經年的雕刻中得以精進。慢慢的,就有人來找老包去做一些特色的鐵藝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