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色雲層的天幕上徘徊著疲憊的陽光,海蘭江騰起的水汽被從龍山外奔騰來的寒潮裹挾著一卷,便成了凜冽的刀鋒,刈過萬裏黑土,掠過莽莽荒原,追進了山陵丘坳裏,將那些早已皸裂不堪的土石削成齏粉,咆哮著在一叢叢齒緣草旁打著旋。
轟然駛過的越野車把被風吹彎了腰的草莖碾進土裏,而霜霧漸次淹沒淡淡延伸開的車轍印與一旁凝著露水的鐵軌。
在艱難又緩慢直起來的草莖身後,已有遠方錘鼓般昂起的汽笛聲先行而至,再是橘黃光束鋪陳飛來。
內燃機車橫推著冷霾,如利劍劃開藏青的幕布,一列列交肩疾馳掠過的機車,震開霜霧,片刻間追上了蹦跳著的越野車,倏忽甩下它與其上揮手致意的巡邏兵。
它們朝向著龍山行去,那些升上空中的蒸汽柔展成白練,懸垂著,飄散著,拔升著,飛進龍山之上的凍雲。
山麓間,碩大無朋的采雪機在絞吸今晨的積雪。基建兵們身披外骨骼順著盤山公路攀上山巔,在沒過膝蓋的泥潭中,望到從山腹跑道起飛的郵政機無視了紊流,闖進天幕當中。
機翼刜過雲層,大膽的飛行員仰起機頭,竟是高姿俯衝而下,直到最後一刻才緊貼著地麵拉高,螺旋槳引起的氣流扯得機車前懸著的齒輪麥穗旗驟然倒卷,但這也無妨,火車駛入龍山,就意味著,終點已至。
紅綠燈上的電鈴激烈打響,道岔挪動,這列火車裹著的寒氣甫一跨過白雪與黑炭的分界線——龍山之門,立時被鼎沸人聲和飛濺火花驅離,輕飄飄地與水霧融成一體。
沿線的噴水槍淋濕了煤炭,枕木下滲出的涓涓細流漆黑無比。工人們的長靴踐踏過黑水,他們佩戴著正壓呼吸器,在火車通過翻車機卸載原料時快速檢修,有人呼喚著吊機以解脫走存有隱患的車廂。
以火車複位劇震為信號,下一批工人繼續清理階梯傳輸機溝槽,他們操縱著特種叉車疏鬆著傳送帶,護衛著品質參差不一的原煤抵達末端導向口。他們必須既快且穩,來回在新舊傳送帶間奔波,等到這趟火車空載回程,工人們才得以退回到通勤月台稍作休息,毫不在乎那些登車駛往部署基地的士官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