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既下,士氣為之一振,哨音響起,一串串足印蹄印在雪地上升起,又旋即被抹去,在陰惻惻的淒風冷雪裏,人們抬起頭注視著前方迷蒙山巒,還有戰友的後背,肩上的鋼槍愈發沉重,但是這份沉重感,踏實。
行進再不顧惜馬匹體力,揮馬鞭踢馬刺,強行逼迫著騾馬爆發出最快速度。他們要搶時間,搶在暴風雪下一次次來臨前抵達硫磺泉,即便積雪深達膝蓋,即使舉步維艱,即使光束隻夠照亮身前一隅之地,也要榨出骨子裏的力氣往前進!
天色昏暗,夜風冰冷徹骨,狂風橫掃,風成了渦流,無數細小利刃割過,馬匹摔倒便再難起身,於是同伴們奮不顧身跳下去,一邊抱住樹幹一邊去推、去扶,帶上戰友繼續出發。雪粒塵屑無孔不入地鑽進衣領,凍的人在發狂崩潰的邊緣徘徊,每個人都在想,往前,往前?
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看不見月光,看不見遠方的微光,但是人們開始感受到馬蹄下的土地逐漸堅實,敲骨吸髓的雪花在消逝,手電筒打到地方有久違的青綠,是青綠色,青黑色,不是灰白!
沈如鬆輕輕放開了韁繩,**黑毛盡做霜白的馬兒停在了泥濘不堪的道路上,忽然他駐足下來,脫掉頭盔和圍巾,露出了臉龐,一張密密長有野草似須發的臉龐,他攤開手,怔怔地看著掌心裏慢慢融化的一絲雪花。
他回頭,望過好像沒有盡頭的隊伍,然後唏噓片刻,提起馬韁,繼續前進。
沈如鬆並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抵達終點,他其實沒有去想這個問題,同樣,也沒有去想什麽樣的結局。縱然有後悔或者懼怕,也都消逝在無邊無際的風雪裏了。
於是,雪停了。
硫磺的刺鼻氣味漸漸縈繞在鼻子邊,大地積蓄著的熱量在慢慢蒸發,在迷茫和一點希望裏,十幾束強光集中在一起,刺過淋漓雪幕,匯成光柱,照亮了基地一隅,有一麵紫旗,在風雪中飄搖但始終不肯折斷。而硫磺泉滾燙的水化開了周遭的積雪,熱氣與冷氣相撞,是多麽濕潤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