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曉蕊靠坐在CCU裏的監護儀旁,進修醫生彭燦的年齡比易曉蕊還要大幾歲,他幫著護士收撿完設備,又看了看易曉蕊,輕輕地說:“易醫生,您先回值班室休息吧,這裏我來處理,家屬和太平間的工人馬上都要進來了。”
易曉蕊木然地點點頭,走出了CCU。
她沒有回醫生值班室,在護士站隨便找了一個凳子坐下,雙臂屈曲交叉放在桌子上,頭埋進自己的臂彎裏,一般做這種姿勢的人可分兩種情況,一種是太累了,打個盹,另一種就是比較難過的時候,這樣流眼淚不容易被人發現。
這時的護士站裏隻有一個新來的小護士金寶華在整理資料,看見這種情況就慌了神。
她不知道怎麽去安慰易醫生,她也不敢去安慰易醫生。
金寶華很清楚地記得,一個小時前易曉蕊的婆母氣勢洶洶地衝進了科室,拍著護士站的桌子大喊大叫:“易曉蕊在哪裏?把易曉蕊給我叫出來!”
金寶華並不認識這個大喊大叫失去理性的胖女人,她以為是醫鬧衝擊病房,正準備撥打電話呼喊醫院保衛科,卻被姚瑤製止了。姚瑤悄悄給她說,這是易醫生死去的老公的媽媽,“都不是善茬,千萬別惹禍上身。”
姚瑤在易曉蕊老公的葬禮上見到過李慧,那場葬禮留給她的記憶太深刻了。易曉蕊在科室裏的人緣不太好,實話實說,作為一個科室的同事誰都不願意去參加,但誰也抹不開麵子,好在醫護人員工作強度都很大,不是要值班就是要上門診,護士們更是連班轉,借口總是能找得到的。但姚瑤運氣不好,那天正好排到她休假,科室護士們湊的份子錢就全都交到她的手裏,她作為代表去了殯儀館。
那場葬禮完全是場鬧劇,婆子媽李慧硬按著易曉蕊的頭讓她在靈前磕頭,易曉蕊硬梗著脖子,她的娘家媽媽上前來護著女兒,兩親家又險些打了起來。好不容易勸開,哀樂聲起,本來大家默哀一分鍾就可結束這個難熬的儀式了,可李慧卻按響了自帶的廣場舞播放器,放出了迪斯科的音樂,她肥胖的身軀伴著音樂在哀悼大廳來了一次勁舞,驚呆了所有的吊唁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