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子丞的奶奶常年居美,那一年難得來上海過年,無論如何都要見見準孫媳,聶子丞就領了曉途去。那天吃飯是在聶子丞嬢嬢家,長寧區一套老洋房,孃孃膝下無子,從小對這個侄子的疼愛不亞於父母。曉途和聶媽媽很熟了,小時候被她逗,一口一個“婆阿媽”喊了整個童年,當她曉得是什麽意思,再提起這事都要覺得臉在燒。夏亞容女士以前是東方歌舞團的,身窈腿長,能歌善舞,上了年紀也保養有加,膚白貌美。小聶眉眼遺傳媽媽,眸子黑亮,狹長含情。
聶爸爸司職出版社主編,平時除了舞文弄墨就最喜品茗,曉途每次去,他都會慷慨擺出紫砂壺給她泡茶喝。那天的飯吃得很隨意,聶家的長輩都是西式做派,飯桌上沒有很深的規矩。那時候曉途天真活潑,身上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聶奶奶在國外多年,最遺憾就是上海閑話聽不到,交關想念《紫竹調》。曉途為了助興,現場給奶奶唱了一段滬劇名段《燕燕做媒》,她聲情並茂,拿出文藝匯演的全部實力。
燕燕也也許太魯莽
有話對儂嬸嬸講
我來做個媒,保儂趁心腸
人才相配,門戶相當
。。。。。。
全桌人跟著她唱詞微笑拍手,凝神聽著她的吳儂軟語,後來逐漸被曉途歌聲裏的年輕與朝氣觸動了,那個唱過燕燕的小姑娘後來去唱嬸嬸,每個人的青春都是這樣稍縱即逝的,他們都擁有過青春,都曾荒唐魯莽,為友誼和愛情奮不顧身。聶子丞撐著下巴看得最專注,驚奇又新鮮。奶奶聞歌思憶,感慨得有些眼眶濕潤,聶媽媽問奶奶,曉途唱得好不好?奶奶眯開眼笑說:“比茅善玉唱得還甜咧!還是阿拉上海小囡最嗲了。”
吃完飯,聶奶奶塞給曉途一個紅包說:“孫媳上門,這個zhong國禮節不好忘的。”曉途不好意思收。嬢嬢就笑道:“不要不好意思啦!”接著用王熙鳳的口吻調侃:“你喝了我們家的茶,還不給我們家做媳婦?”曉途被戲謔得有點害羞。奶奶聽了很受用,用剛才曉途的歌詞反問:“怎麽啦,我們家聶小晚是人才不相配還是門戶不相當?”聶子丞叫了聲“奶奶!”聲音裏有一種小孩害羞的情緒,曉途抬頭看到他的耳朵也紅了。她覺得非常可愛。曉途最喜歡捏他的耳朵。聶子丞的耳朵非常柔軟,摸起來像小動物,什麽情緒都是耳朵上先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