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即將完成自己的作品,卻並沒有絲毫欣喜。這世上壞人太多,終究得靠公檢法來解決,哪是憑他一己之力能消滅幹淨的?
目前警方已經撒下天羅地網,他明白,自己很難在這樣一個年代殺了人還逃之夭夭。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他並不害怕被警察抓住,也不眷戀一個漫長的生命。和廣闊的宇宙和無窮的時間相比,再長的生命都無足輕重。
他隻是希望活得有價值,成為一名真正的畫家,不求留名青史,也不求在世的時候就走進盧浮宮,但他要努力讓自己滿意。當然,讓自己滿意的方式有很多種,他選擇了這條短暫而絢麗的路,也許意味著放棄另一條漫長而厚重深沉的。
像櫻花那樣突然熱烈地綻放又突然消逝,或是像梅花那樣挺過嚴冬默默將幽香延續到下一個春天,到底哪一個才更接近人生的終極價值?日本人極力推崇櫻花,而中國傳統畫家卻畫了幾千年的梅花,幾乎絕不畫櫻花。不同民族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已經躍然紙上。落實到行動上,前者似乎傾向於在曆史的某個節點突然震驚世界,而後者則選擇起起落落地綿延不絕。
作為一個個體,他根本無力回答這個問題。但如果這不是一個民族或全人類共同的問題,而是一個私人選擇題,那麽對他來說,隻要落下的每一筆都值得,無論活成什麽樣子,他都會滿意。他想要永恒,可是人生和曆史的選擇,有時不正是因為一時腦熱?他可謂一時腦熱地選擇了短暫的絢爛,但他沒有後悔。這一筆,值得。
雖然和自己的學生在胡求之案中鬧出些許不愉快,但他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她在他眼裏還是個小姑娘,盡管她強調自己已經過了二十。
他最近總是頻繁約她到自己的住所,給她講畫,為她彈琴。這是他見過的最聰明的女生,什麽東西一點就會,將來定是棟梁之材。他恐怕自己的日子不多,總想把知道的一切傾囊相授。當然,是藝術方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