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看著恢宏的公安局大樓,左漢很努力地做了個深呼吸。人對真相的渴望,有時候和對新鮮空氣的渴望類似。生活中充滿謊言,可人人都是說謊家,於是並不感到這空氣的汙濁。但也許有一天,會有一個巨大的謊言或謎團徹底讓人視線晦暗,呼吸困難。這時,之前蟄伏已久的痛快呼吸的渴望,便會再次來臨。
然而人一生的奮鬥,就是為了能自由地管理欲望,他知道。這個深呼吸並沒有讓他感覺更好。他轉過身,覺得背後的大樓如同一塊碩大的墓碑,是的,他認為自己剛剛爬出一座墳墓,一個充滿了謎團,讓他伸手不見五指、呼吸困難的墳墓。
他突然很想喝酒。
這事兒其實可以直接轉身找盧克,但現在這家夥隻能讓他想起案子。於是他給曹檳打電話,讓他把能約的人都約出來。
“想怎麽喝?”曹檳問。
“隨你,去酒吧也行,路邊擼串也行。”
“要不先去酒吧喝一會兒,然後到夢幻巴厘島泡個澡?”
“泡澡就算了吧,今天沒那心情。”
“喲,連泡澡帝都不想泡澡了。”曹檳咯咯笑道,“那找畫畫的幾個哥們兒出來喝酒?”
“好,老地方吧,小金湖東邊的原味串吧見。”
左漢等到8點半,連飛舟第一個到。聽說左漢有約,這位大忙人立刻撇下手中的福鼎白茶和一旁的金鏈子投資人,跐溜一下衝到了串吧門口。
連飛舟是曹檳的本科同學,畢業後沒有讀研深造,而是自己開了間藝術工作室。上學的時候,其他同學都在追求陽春白雪,越畫越發莫測高深,隻有他腦子裏想的都是如何把手藝變現,成天製造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行畫。其實連飛舟心裏明鏡似的,自己整的那些東西格調不高,但他自認為想要的東西不同,對目標也有清晰的規劃。在他看來,對一個二十多歲的藝術家而言,搞藝術和賺錢是兩碼事,需要分開進行。幾個朋友嘲諷他是“披著藝術家外衣的商人”,他也並不覺得不妥。於是在畢業之際,同學都慌慌張張地準備考研,他手裏卻已經握著大量的客戶,足以支撐他經營一間工作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