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爐裏飄出淡淡遊絲。這檀香的氣味讓他清醒而平和。
他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勾挑,沉靜的琴音一如悠長的香氣。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每天都會彈一遍《瀟湘水雲》。手下這張古琴也越來越懂這首曲子,和他一樣。
清晨的陽光照進屋子,將他的發梢染成金色。他麵窗而坐。前方,或者下方,就是這個不知為誰為何而忙碌的城市。寬廣的落地窗將外麵的世界展露無遺,有如一卷複活的《清明上河圖》。這玻璃雖是透明的,本質上卻是一堵牆。這透明的牆讓他仿佛在擁抱這座城市,也仿佛在拒絕。
他轉身走進臥室,打開電腦。網上關於梅莎莎之死的新聞還在發酵,卻沒有一條談到《富春山居圖》。看來警方並不樂意將這件事的全部真相公之於眾。
當然,這沒什麽不好。他本想把那個視頻也發給媒體,但可能造成的負麵影響並非他真正想要的。從這點來看,他和警方想法一致。
人總是一邊自以為是,一邊不堪一擊。沒有任何一副軀體能承擔所有真相的重量。這個世界之所以還過得下去,正是因為人們隻知道部分真相,或者全然無知。蒙娜麗莎的頭上如果籠著一層麵紗,她的藝術表現力會遠遠大於達·芬奇的所有畫筆。
好吧,這事放放。
接下來,殺誰呢?
他想,這會兒警察應該已經從那句詩裏推測出了他的野心。他們一定在苦思冥想,接下來,他要殺誰呢?可是這個問題,他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哪天警察真的抓到他,他要把這說出來,估計能讓警察當場氣暈。
他很早以前就在腦海中打起草稿。這是一個完美得讓他自己都無從指摘的構思。然而完美是所有完美作品的缺陷。所以維納斯要斷臂,《蘭亭序》要有塗改,《富春山居圖》要被燒成兩段。在錯誤出現之前,所有藝術傑作都和真正的不朽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