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室在下麵一層,你扶著蘭登過去,穿過有著鋼鐵柵欄的回旋樓梯推開那扇厚重的門,鋼鐵拚接而成的內室在你眼前展開,鉚釘四處扣連,電線像樹梢上的蛇一樣垂下來,人類建造的空間站這樣粗糙而笨重,像誤入一座金屬組成的原始森林,讓你想起博物館中科技初現曙光的蒸汽時代。你有點擔憂這裏儀器的醫療效果。
這裏的治療儀器果然沒有艾伯特族群的那麽先進,使用前還得手動把傷口清理一遍。蘭登在你身旁坐下,你伸手掀開他的衣擺,激光高溫讓織物的經緯與傷口處的血肉焦粘在一起,小心撕下來時牽扯了大片血絲與皮膚組織,傷口內部呈現出驚雷劈過原野的焦黑溝壑,讓你覺得觸目驚心,自己身上同樣的部位似乎也在隱隱作痛。
你拿起手術刀將焦透的皮肉割下來時,蘭登發出低低的抽氣聲,你抬頭問他:“很疼嗎?”印象中曾經實驗時他被肢解或者剖腹都是不發一言的。
“很疼。”蘭登低頭衝你委屈地眨眼,於是你更加小心地放輕了力道。
桌子上除了醫用消毒酒精還有一瓶沒拆蓋的飲用酒,透過淺褐玻璃能看到泛著浮沫的**,瓶身上貼了一圈色彩斑斕的誇張字母的錫紙封條,很有數個世紀前的老舊酒吧的風格。蘭登給自己倒了一杯,消減的重力讓酒液變得輕飄飄,成了一團變化多端的琥珀色磷光勉強懸在玻璃杯中,他呷去頂端的一小塊,又很有興致地給你講起人類航天史的最初,探索天空的宇航員們偷偷將酒水帶入太空的故事。任何事的初期似乎都是這樣舉步維艱,如果讓曾經躊躇滿誌的探索者們得知數個世紀後他們夢想中的星辰大海已然更改主人,又會作何感想。
你簡單處理好蘭登的傷口,讓他躺入治療倉,轉身準備離開去上一層收拾一下滿地的艾伯特人殘骸時,手腕突然被扣住,拉力從後方傳來,回過神來時你已經如一朵被風擲弄的蒲公英輕飄飄地落在倉裏,正對著蘭登的臉,他眼裏有你熟悉的溫和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