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了墳山,就去了我奶奶家。
我奶奶家的門虛掩著,院子裏雜草叢生,就連屋裏的地上也鑽出來了幾根兔須須草,一條老蛇串子(我們這兒的一種爬藤植物,我也不知道學名叫什麽)從沒關上的窗戶外麵爬進來,綠油油地盤踞在灶頭上。我看到灶台上擱了一副碗筷,碗底黑乎乎的,是幾個幹掉的菇子。我的心裏酸了一下,那應該是我奶奶發散前一天給自己留的菜,到現在還擱在那兒。她老人家一輩子茹素,下飯就是那點自己種的菜,可家裏並不供佛,而且她還自己殺雞,我後來才知道我奶奶吃素不是因為她迷信,她是為了把家裏養的那點家禽省著給她兒子和孫子吃。
我在屋裏轉了一圈。家什上厚厚一層土灰,看似我奶奶發散之後就再也沒人來過,但我一眼就看出來有好幾樣東西不是按著我奶奶的習慣放的。我奶奶雖然是個鄉下老太太,但她老人家愛幹淨,屙桶這種東西她是絕對不會挨著床邊兒放的。
我冷笑一聲,一腳踹翻了屙桶, 把家什都推倒在地,就連我奶奶糊牆的報紙我也給它一張張扯下來,屋子裏飛滿了土灰,還有好多不知名的小蟲在空氣裏亂撞。最後我把土**的被子給一揭,那底下居然爬了滿滿一層偷油婆(我們這兒管蟑螂的叫法),密密麻麻的,也不知有幾百個還是幾千個,我用被子一撣,呼啦啦地滿地亂竄,一會兒工夫就一隻也不見了,也不知道它們都找哪兒躲起來了。
我把被鋪抬下來扔在地上,爬到**合衣躺下,很快就睡著了。我這一覺睡得很長,但睡得並不安穩,我斷斷續續地做著夢,夢裏總覺得有人站在床前看著我。我以為是我奶奶的魂兒又來看我了,剛想開口叫奶奶,卻發覺不對,那人影子半融在金燦燦的光裏,瘦瘦長長的,分明是個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