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哆嗦。我五歲半的那年死了,屍體爛在甕棺裏,但我還在這個世上不明不白地活著,不知道自己早就死了。現在我發現了這個事,陰差就來找我了,而且偏偏還是我在幹壞事的時候。
我心裏後悔極了,我聽奶奶的話,這輩子不偷不搶,就算進了看守所我也問心無愧,可就這麽一念之差,偷了一件舊毛衫,居然被陰差給逮了個正著,要是這陰差不好說話,我就要下八大地獄,可見人這一輩子真是一件壞事也做不得。
黑袍陰差說:“你還愣著幹什麽,快穿上衣服跟我走。”
我嚇傻了,站著一動不動,看著陰差。陣陣陰風從那陰差身後吹過來,吹得我頭頂上的燈泡直晃,一明一滅的燈光照在陰差的馬臉上,越發陰森。可我反而不怕了,因為我發現這個陰差是有影子的,在燈光下長長斜斜地拖在地上,他脖子上長的那個馬腦袋其實是個臉殼子,手裏拿的哭喪棒也是紙糊的。
這個陰差是人扮的。可他為啥叫我跟他走?
黑袍陰差也發覺有哪裏不對了,伸手摘了馬臉殼子,露出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上下打量著我,說:“咦,你不是鄧拐子,那個貨先前明明說得好好的,還拿了我十塊錢,怎麽臨到頭來,反而叫了你來頂他?你到時候知道往哪兒跑嗎?”
我還沒聽明白是怎麽回事,扮成黑袍陰差的老頭又說:“算了算了,來不及了,你趕緊把衣服換上跟我走吧。”
說著,就從戲箱子上麵那堆衣服裏抓起一件白箭衣往我身上一扔,又從那電線上掛的一串臉殼子裏摘了其中一個下來,往我手裏一塞,直催我說:“快些換上。”
我看那臉殼子死白死白的,一根鮮紅的舌頭拖在外麵,是個吊吊(吊死鬼),再看那老頭扮的牛頭馬麵的黑袍陰差,頓時就明白過來了:這個戲班子要唱破台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