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出現了一群孩子,他們天真無邪地奔跑在綠色的草地上。紅撲撲的小臉蛋上,水靈靈的眼睛。女孩們的小辮兒朝天翹著,粉紅色的發帶在頭上一顛一顛,像兩隻飛舞的彩蝶。成日的雨淋日曬啊,可就是淋不萎、曬不黑,臉盤白白淨淨,眉眼清清亮亮。一笑起來,嘴瓣兒像恬靜的彎月,說起話來,聲音像黃鶯打啼。男孩們都有著胖乎乎的臉蛋,眼簾忽閃忽閃別提有多可愛了,眼珠像兩顆黑寶石似的,仿佛隻要一轉,鬼點子就來了。不論是那鼓鼓的腮幫,還是那薄薄的嘴唇,或者那微微翹起的小鼻尖,都讓人感到滑稽逗人。
夢裏她不禁笑了出來,十五年前,姚若夏也是這些孩子中的一個,天真爛漫,雖然很苦,但每天都開開心心。
和父親來到這座城市,告別窮鄉僻壤,城市的五光十色像是溫暖的安慰,把她從喪母之痛中解救了出來。正如父親所說,我們得活出個樣子來!
事情就像他們預料著那樣的發展,在一間租來的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間裏,父女倆安身立命。白天姚若夏在一間四處透風的教室裏,和一幫穿著與自己差不多破爛的小孩上課,父親則在工地上班。到了晚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牽著父親的手,去菜場買菜。也許隻一些堆成一堆無人問津的爛菜幫子,可把它們洗淨,澆上醋和香油,讓姚若夏覺得那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
這是姚若夏認為最快活的日子,冬天的風吹得那個冷啊,可隻要坐在父親的身邊,他高大的身材,就是最暖和的被窩,替她擋風遮雨。
生活不易,男人是需要傾訴的,也許姚若夏並不是最合適的對象,但她是這個世界唯一能夠真心分享父親感受的人了。父親跟她說著工地上的事兒,有快樂的,也有不開心的。有時候很興奮,有時候也有些無奈。父親說那是個雨天,他汗流浹背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來了一輛小車,車上下來了幾個大腹便便的領導,父親天真地以為自己會被問候,那幾個人,下車走了兩步,遠遠地看著父親,然後抬頭看看雨,又鑽了回去,車子一溜煙地跑了。仿佛父親的價值還不及雨水淋濕的他們的昂貴西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