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杜望和謝小卷在水澤裏滾過,此刻身上又是泥濘又是狼狽。謝小卷蹲在一棵樹旁大笑:“我忽然後悔啦!反正也是快死了,要是不跳車,說不定這會兒還舒舒服服地窩在車廂裏曬太陽,不會像現在這樣又冷又餓。”
杜望在她旁邊坐下,望著不遠處的一片湖澤:“最後給自己找點樂子也不錯,何況死在這裏,總比那悶悶的車罐子,要美得多吧。”
謝小卷窩在杜望懷裏,抱著他的手臂:“剛才溯洄告訴我,我的父親已經被餘言送回清平了,我也算放下了最後一樁心事。”她抬起頭,杜望卻有些恍惚。她一臉燦爛笑容在他臉前晃了晃,“在想什麽?杜老板?”
“這個地方……很像幾千年前的瀠澤。”杜望輕輕開口,慢慢收緊了手臂,“你有沒有一時半刻後悔,在瀠澤遇見我?”
謝小卷眨了眨眼睛,想要開口卻被杜望修長的手指掩住了,他斂下眉眼,低頭吻住了她的嘴唇。謝小卷情不自禁伸手撫上了他的臂膀,聽見他輕輕的呢喃聲:“我愛你,可惜你我再無來世,不然我杜望生生世世的妻子隻有你。”
密林裏忽然響起槍聲,驚起無數飛鳥。
餘言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遏製住顫抖端平槍口,曆經千年,眼前的兩人眼裏還是僅有彼此。他勉力開口:“阿瀠,跟我回川蜀。”
謝小卷抬頭,語聲平靜:“川蜀早已經不是當年的川蜀,連瀠澤和靈澤都已經幹涸千年,苦苦執著過去,對我們兩人都沒有好處。我嫁人了,我要永遠跟我的丈夫在一起,我再也沒有天長地久的歲月,能夠和你共度。唯一欠你的,就是當年出瀠澤時,沒有同你好好地道別。”
杜望與謝小卷十指相扣:“魚靈,我們夫婦二人壽元將近,別說天長地久的歲月,怕是連川蜀都不及趕到。你若是惦記著我們的故人情誼,不如給我們最後一刻平靜時光,過往的事情算是我們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