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我的傷基本上痊愈了。本打算再親自去一趟福興裏永豐街,好好了解一下那個老太太到底是什麽人。可是,沒等我動身,一場更大規模的運動就席卷而來。我們的身份從紅衛兵變成了知識青年,我和許多同齡人一起,來到距離大連兩百多公裏外的一個小山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我們插隊的地方叫草房深,當時的全稱是錦旗公社草房深大隊。說起來草房深這個地方很有些來頭,當地的社員幾乎都姓趙。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老祖宗名叫趙先壽,據說是清朝第十三代鄭親王端華家的大管家。鄭親王是清朝著名的可以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王,第一代鄭親王是舒爾哈齊的兒子濟爾哈朗。
端華還有一個很有名的弟弟叫肅順。1861年,慈禧太後和恭親王奕訢聯手發動辛酉政變,將肅順、端華等顧命八大臣一網打盡。端華被賜自盡,趙先壽也跟著吃了瓜嘮,被砍了腦袋。沒被處死的家眷也都被發配到了關外的一片蠻荒之地,經過一百多年的繁衍生息,那片蠻荒之地變成了一個名叫草房深的小山村。
現如今,很多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人重新回憶那段下鄉的經曆,都帶有一種難忘而又不舍的感情色彩。我一直都不覺得那是什麽珍貴的回憶,那段經曆對我來說永遠都是黑色的。剛去時的豪情萬丈很快就隨著無休止的體力勞動而煙消雲散。春夏秋冬,我們遊走在莊稼地和工分之間的數字換算中。僅僅兩年多的時間,就把我們這些過去肩不能挑的城裏娃磨煉得精幹健壯,跟當地社員幾乎沒什麽區別了。
1970年初春的一天,大隊隊長德叔突然把包括我、葛俊、曾啟銘在內的五個大連知青叫到隊部。
德叔鄭重其事地說:“今天把你們叫來,主要是考慮到平時你們五個在勞動、學習中一貫表現良好,而且你們的家庭出身和政治表現也都還不錯,組織上很信任你們。現在有一個特別重要的政治任務要交給你們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