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放下酒杯,卻不慎手下一滑,將酒杯碰翻,瓊漿玉液淌了滿桌。
薄薄的水層在桌麵上飛速蔓延,如鏡麵般反映著桌上宮燈的光。
陳則銘靜靜看著這一切,並沒什麽表情。
他既不心急,也不心慌,夜長得很。
蕭定似乎窮極無聊,提起筷子在那酒液中蘸了一蘸。
倒映的一片明亮被驟然點破,光暈一圈圈**開,他突然地嗤笑出聲:“魏王以為殺了我就能自保了?”
陳則銘不作聲,直到那點點金色漣漪平息,方漫不經心地應道:“這種事情誰知道呢,或許吧。”
蕭定見他左右總是撩撥不起,心下才真正覺出些駭然來。
蕭定近來常覺體寒不適,四肢冰涼,到了晚間便冷到睡不著,睡著了也能半夜咳醒。
這症狀現得突然,他是中過毒吃過虧的人,於是對突如其來的身體變化總特別留神,幾乎是立刻生了疑。
仔細追溯,蕭定將疑心放在了陳則銘身上,那次對酌實在是怎麽看怎麽奇怪,而陳則銘再度來探,則印證了這份質疑。
蕭謹離京之際,杜進澹嚴密防範之下,陳則銘還是輕輕鬆鬆地進出宮闈,這其中沒點不可告人的交易,單單一個失勢的魏王怎麽做得到?
蕭定心中又驚又怒,這麽多年,這麽多跌宕起伏之後,他終於確信陳則銘是不可能殺他的了,為什麽轉眼這個結論就是錯的呢?為什麽自己總是被誤導?
他心中如有火苗在舔舐,腦中卻異常冷靜。
不知道中的是什麽毒,但蕭定估摸得到陳則銘上次沒能毒殺自己,不會是因為分量不足。
他留了自己一次,便可以留第二次,全看自己怎麽打動他。
蕭定一方麵異常屈辱,他的生死居然係於陳則銘一人的心念輾轉之間,這表明自己的生命對很多人而言已經毫無價值,哪怕是蕭謹也不再需要他來維係那份仁義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