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則銘得到律延的死訊時,正在追殺律延的路上,之前,陳則銘已經派出了五隊人馬從各個方向用各種方式堵截自己的宿敵。
這是第六隊。
這樣趕盡殺絕的做法在他的用兵史上絕無僅有。
他眼中那種仿佛有深仇大恨非要斬對方於戟下才肯幹休的殺氣,讓眾人都覺得訝然。
緊跟他身後的路從雲則深感憂慮。
追擊的這一路上,陳則銘很少休息,每每路從雲從睡夢中睜開雙眼,左右張望,總尋得到陳則銘騎馬立在坡前的身影。
他不知道在望什麽,那修長的身軀似乎化成了一塊頑石,在星空前一動不動,與他身下不斷被吹起的袍角形成了鮮明對比。路從雲順著他的視線,隻看到無邊無際的一馬平川,那是一片平靜而廣闊的大地。
身為近衛,他委婉提到過這件事情,陳則銘回答說自己倒下來也無法入睡,大概是太興奮了。說這話的時候,陳則銘坐在大石上微笑,目光中有什麽在隱約閃爍。
路從雲看得出他確實是激動的,習慣了戰場的人都有種嗜血的本能,這本能使得陳則銘麵上的神情生動異常,與在京師時的沉默寡言判若兩人。
而讓路從雲詫異的事情還不止於此。
野戰中的陳則銘與守城時相比,就像是從冬眠中蘇醒了的毒蛇,他突然間恢複了靈巧和生機,一露齒就能正中敵人的要害,那種頻頻出現的精確度足以讓所有人心生畏懼。他安排的每一步看起來都平平常常,毫無奇特之處,然而事到臨頭,你會發覺敵人正按著他的所想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每一步。
那麽多的可能性,他就是能看出敵人將要選的那一種。
這種對對手的揣摩能力讓人歎為觀止。
路從雲自幼學習兵法,他知道要做到這樣的境界,暗中不知要花多少心血。所謂舉重若輕,並不表示那東西真是輕的,而是舉的這個人手段與旁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