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婧波
這世間最會寫情詩的,大概是科幻小說作家吧。
在山川、風月、宇宙和人心間,疏疏地分布著這些詩意棲居的人。他們的情感是以宇宙尺度來丈量的。科幻小說作家筆下的人物說“要把星星摘下來給你”,就真是買下一顆恒星來捧到你手裏。
他們不表達則已,一表達那就是萬千星辰落在紙上,文字和心一樣滾燙。
《月海電台》也是滾燙的。
其中收錄的十二篇作品《火海》《煙蒂人間》《葬詩湖》《餓潮》《空心》《歸途》《焰火》《窮舉》《消逝》《胡不歸》《畫嵐》《尋劍》,每一篇都有自己獨特的溫度,這是十二種各不相同的“滾燙”。我甚至懷疑編輯是故意的——這十二個故事的排列,讓我想起我一篇小說中的場景:“夜幕下的洛陽就像一枚紙糊的燈籠,它為自己的火焰所灼燒,一寸寸亮起來,又一寸寸黑下去。最後,這個燈籠燃得隻剩下了一堆灰燼。”
從《火海》的焦灼,到《煙蒂人間》的炙熱,再到《葬詩湖》的亮如白晝……這些文字仿佛要把這本書付之一炬。直到慢慢地、寸寸地,它們又在夏桑的筆下逐漸靜謐、溫和、止息,變成《焰火》的溯洄求源,《窮舉》的執念克製,《畫嵐》的諸色成灰。
洶湧的愛憎,終究變成了平息的脈搏。
《月海電台》就如同那隻一千多年前燃燒得璀璨奪目的燈籠,若你從第一個故事讀到最後一個故事,便能在詩意的灰燼中找到些什麽。因為那也是夏桑在山川、風月、宇宙和人心間以文字燃起一把火之後留下的滾燙的灰燼——是的,那是宇宙的灰燼。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巧合。
唐元和八年,一個嬰兒在洛陽以北的沁陽降生了。他後來成了一個詩人,一個對晚唐乃至整個唐代來說,為數不多的刻意追求“美”的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