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綺問:“南京路的房子不過六十平方米,張淑芬一家四口再進來,要住冒十個人了。”這是很難想象的。
張惠珍解釋道:“那時阿嫂已經帶侄女回了娘家,阿哥麽,三天兩頭在外麵鬼混不回來,就是回來,夏天弄堂裏搬張帆布床睡覺,冬天街坊鄰居屋裏有空床去擠擠,他就這個優點,橫豎不挑的。老娘原來和阿哥阿嫂一個房間,二姐回來後,就帶秦姍、秦潔和她住,二姐夫在陽台搭了張鋼絲床。我和小妹一個房間,還有個吃飯看電視的廳,勉強湊合,直至三姐拖家帶口進來就不對哩。我和小妹搬到閣樓,把房間讓出來給她們。誰肯蹲閣樓上,夏天熱死人,冬天冷死人,反正大家心裏都不滿,兩看兩相厭,憋著一肚子氣。”
“張如珍有房住,為何還要搬進來?”
“她?!”張惠珍拉長語調,冷笑道:“她那小算盤撥得啪啪響,就是為房子,生怕不在跟前,我們給老娘吹耳邊風,一時糊塗把她的那份分給我們。寧願擠在這裏,大家一起吃苦,就是死賴不走。”
袁綺倒也能理解,想起自己的幾個姨姨……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你說秦姍恨死張如珍一家子,這話從哪裏講?”
張惠珍杯裏水喝完了,自去飲水機前接滿,再回來坐下,接著道:“窮人家過生活少不了精打細算,否則大家一起等死。老娘的退休工資還不夠給阿哥的,阿哥我講過了,家裏百事不管,一分不貼。重擔就落到我和小妹的身上,當時參加工作沒多久,你曉得南京路最熱鬧,商場多**多,我們又年輕,喜歡吃零嘴,更喜歡打扮,留點錢自己用,其餘的全當生活費,兩人加起來一千塊冒點頭,米油醬醋一買,水電煤一交,一天三頓都要紮緊褲腰帶,二阿姐一家四口再進來,真的是要命了。他們沒戶口,進不了工廠,沒有收入,沒有糧油補貼,一點積蓄還要留給小孩讀書用,二姐夫做做臨時工,工錢少得可憐,秦姍、秦潔又是十二三歲長身體的時候,吃的真多,沒有菜也能幹兩碗白米飯。哪受得了!要受得了也不會讓三姐得逞住進來!”